片刻之后,三位皇子在内侍的引导下进入乾清宫。太子朱慈烺年方十五,面容清秀,举止沉稳;定王朱慈炯十三岁,略显跳脱;永王朱慈炤年仅十岁,尚带稚气。
三人见殿内气氛凝重,父皇面色肃然,一众重臣屏息凝神,皆知必有大事,连忙恭敬行礼。
崇祯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尤其是长子慈烺,心中百感交集。
他挥退闲杂人等,只留下几位核心重臣,然后将仙师今日所言,择其要者,尤其是关于四方行者、天下新局以及皇子随行的提议,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转述了一遍。
三位皇子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年幼的永王,眼中满是惊奇,而定王则流露出向往之色。唯有太子朱慈烺,初时震惊,随即陷入沉思,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这远超他认知的信息。
“朕欲从你三人中,择一人随仙师游历四方,亲观这天下新貌,学习应变之道。”崇祯看着儿子们,缓缓问道,“你等……有何想法?”
定王朱慈炯率先开口,语气兴奋:“父皇!儿臣愿往!听说那玄鹿能召雷霆,白虎能唤冰霜,青鸾能翱翔九天,儿臣真想亲眼见识一番!”
永王朱慈炤也怯生生地道:“儿臣……儿臣也想去看看……”
崇祯不置可否,目光最终落在沉默的太子身上:“慈烺,你呢?”
朱慈烺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他先是对崇祯躬身一礼,然后沉稳开口:
“父皇,诸位大人。仙师之力,改天换地,行者四方,开拓疆土,此乃儿臣闻所未闻之变局。若此事为真,则我大明乃至整个华夏,确已身处千年未有之大转折时代。”
他顿了顿,继续道:“儿臣以为,皇子随行,绝非简单游历,亦非人质,实乃……实乃一次至关重要的学习与见证。
学习如何在新秩序下安民治国,见证我华夏文明如何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其间或有风险,然与所能获之见识、所能立之根基相比,风险可担。”
他看向崇祯,语气恳切:“若父皇决定遣子随行,儿臣身为嫡长,储君之位关乎国本,理应由儿臣承担此责。
儿臣愿往,并非好奇神异,而是欲为我大明未来,寻一条于这新世中立足、甚至引领风骚之路。儿臣必恪守本心,勤学多思,绝不敢忘父皇教诲与祖宗托付之重!”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见识不凡,既点明了随行的深层意义,又主动承担了责任,更表达了坚守本心的决心。
不仅崇祯听得动容,连周延儒、倪元璐等大臣也暗自点头。太子年纪虽轻,但这份沉稳、见识与担当,确实远超另外两位皇子。
崇祯看着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他何尝不知,此行对慈烺而言,既是机遇,亦是巨大的考验和风险。但正如慈烺所说,这是储君的责任。
他沉吟片刻,又问了几个问题,如
“若见洪承畴权势熏天,当如何自处?”
“若仙师理念与圣贤书有悖,当如何取舍?”
朱慈烺均能引经据典,结合形势,给出沉稳而不失原则的回答,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而定王虽热情有余,但思虑略显单纯;永王则年幼难以担当此任。
最终,崇祯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目光扫过众臣,沉声道:“太子慈烺,聪慧仁孝,见识卓远,堪当大任。朕决定,由太子慈烺,随仙师游历学习。”
“父皇!”朱慈烺郑重跪地叩首,“儿臣领旨!必不负父皇期望!”
定王和永王虽有些失落,但也知兄长确实是最合适人选,一同行礼。
周延儒等人见皇帝已做出决断,且太子表现确乎出色,便也不再强烈反对,纷纷躬身:“陛下圣明!太子殿下贤德!”
崇祯扶起朱慈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沉声嘱咐:
“我儿……前路莫测,务必珍重。多看,多听,多想。记住,你是我大明的太子,你的根,在这华夏江山。”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慈烺声音坚定,眼中却已有泪光闪动。
在城中一处看似普通、实则被静谧气息笼罩的院落内,云茹与郑成功对坐于庭中石凳之上。
院中一株新生的梨花树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辉光,那是云茹随手点化,用以净化空气、宁神静气。
郑成功为云茹斟上一杯清茶,动作恭敬。他回想起白日承天门外那场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会见,以及随后听闻的朝堂决策,心中依旧波澜起伏。
“仙师,”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今日陛下是否同意皇子随行,是否……也在仙师预料之中?”
云茹接过茶杯,指尖拂过温热的杯壁,目光悠然:
“崇祯是聪明人,只是以往困于局中。如今局已破,他若想为朱明留一线生机,乃至为华夏根基寻一稳妥之路,这是他唯一,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顿了顿,看向郑成功:“你以为,我为何要提出此事?”
郑成功沉思片刻,道:
“晚辈浅见,仙师非为控制皇权,亦非单纯栽培太子。而是……而是欲在这旧秩序的核心,种下一颗能理解并适应新世的种子。
皇子未来若承大统,其见识与理念,将决定中原之地能否与四方行者和谐共济,能否真正融入这丰饶之道开拓出的新格局,而非与之对立,内耗元气。”
云茹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你看得很准。皇权若固守旧制,必成阻碍,乃至引发冲突。若其能蜕变,成为凝聚文明之心的象征,协调各方,则华夏可免内乱之虞,更能集力向外。皇子此行,便是这蜕变之始。”
她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语气空灵:“此行入京,事了已然。你随我游历秦豫、荆襄,再观北直隶京华风物,所见所闻,根基已立。”
郑成功闻言,心神一凛,知道仙师此言必有深意,恭敬应道:“全赖仙师指引,晚辈获益良多。”
云茹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说道:“观摹学习,至此足矣。纸上得来终觉浅,你之道,终需在万里波涛间印证。明日,待崇祯决断后,我们便启程,携那位可能同行的皇子,南下返回福建。”
返回福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又在情理之中,瞬间在郑成功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是,仙师。晚辈……遵命。”
然而,内心的波澜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返回福建,这意味着他的观察与学习阶段即将结束,真正属于自己的实践,就要在那片熟悉的蔚蓝疆域上拉开序幕!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几位已被仙师认可的“丰饶行者”。
洪承畴坐镇北方,手握兼具磅礴生机与雷霆的玄鹿,犁庭扫穴,经略苦寒,将昔日边患之地化为丰饶乐土,其势如北疆磐石,沉稳而不可撼动。
李自成挥师西向,驾驭凛冽霜雪与磅礴生机的白虎,锐意进取,志在万里,要将华夏文明之火种播撒于苍茫西域,其锋如出鞘利剑,狂放而势不可挡。
李定国翱翔南疆,凭借翱翔九霄、执掌岩土与磅礴生机的青鸾,抚平瘴疠,沟通诸邦,将在群山与雨林间开辟新的走廊,其姿如穿云之翼,沉毅而潜力无穷。
他们皆已获得了仙师赐下的丰饶伟力,以及与自身禀赋、使命相契合的丰饶神兽,在各自的道路上践行着“丰饶之道”,开创着不世功业。
那么我呢?郑成功的心头骤然灼热起来。我的道路在海上,我的“丰饶之路”又将如何体现?仙师又会赐予我怎样的力量,怎样的……伙伴?
是驾驭风浪,平息波涛?还是引动海流,滋养渔场?或是如青鸾般拥有翱翔之能,监察万里海疆?
一个模糊而宏大的构想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不再仅仅是郑家船队的私兵与商路,而是一支以丰饶力量武装、以普惠共生为宗旨、能够连接东西、播撒文明与秩序的新时代海上力量!让华夏的旗帜,不仅飘扬在商船上,更成为和平、繁荣与希望的象征。
他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这不仅是对权力和力量的渴望,更是对践行理想、开创局面的激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波澜壮阔的未来:在他的引领下,曾经纷争不断的海疆化为坦途,沿海百姓安居乐业,商船往来如织,文明交汇融合。
而他也将如同北方的玄鹿、西域的白虎、南疆的青鸾一般,拥有属于自己的、象征着海洋丰饶的伟力与神兽,成为这片蔚蓝海域真正的守护者与开拓者——东海之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