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内的秩序在新政推行官与明军的高效运作下,迅速得以恢复。街道被清理干净,尸体得到妥善掩埋,余火尽数扑灭,领到救济粮的百姓脸上重现生机。繁花木的辉光持续照耀在中心广场,治愈着源源不断慕名而来的人,感恩戴德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逐渐升腾的希望氛围中,城西一角被严密看管的俘虏营,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与恐惧的阴霾之下。近两千名被俘的满洲八旗兵被缴去武器盔甲,拥挤在临时围起的栅栏内,人人面色惶恐,眼神绝望。他们亲眼见证了明军那非人的力量,也听到了城内汉民获得救治的欢呼,愈发感到自己已成弃子,命运未卜。
脚步声传来,一队精锐明军开道,洪承畴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缓步来到俘虏营前的高台之上。他依旧身着戎装,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台下黑压压、瑟缩不安的俘虏。
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俘虏营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这位决定着他们生死的大明督师身上。
洪承畴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惶恐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他们脑后那一条条丑陋的金钱鼠尾辫上。
那扭曲的发辫,在他看来,并非仅仅是蛮夷的习俗,更是武力征服、野蛮压服的象征,是无数汉家儿女被迫剃发易服、屈从于刀剑之下的血泪印记,是文明被野蛮强行玷污的刺目伤疤!
一股深沉的厌恶与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翻涌,但旋即被更庞大的、如同神只俯视蝼蚁般的淡漠所覆盖。如今,攻守易型,乾坤倒转。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下,对着俘虏营方向。一股精纯而磅礴的丰饶之力自他体内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青色光晕,如同温润却又不容抗拒的潮汐般,缓缓漫过整个俘虏营。
“呃啊……”
“这……这是……”
光晕及体,所有满洲降兵,无论伤势轻重,都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剧烈的变化在他们身上发生:
深可见骨的刀伤剑创,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疤痕迅速淡化消失;
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自动接续复原;
体温不正常者体温迅速恢复正常,咳嗽者的肺腑变得一片清凉;
甚至一些积年的老寒腿、风湿痛也瞬间消散无踪!
不过片刻功夫,营内所有伤兵痼疾,被这神迹的力量彻底治愈!
俘虏营内一片哗然!惊呼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一个肩膀被刀劈开、伤口化脓溃烂的甲兵,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恐怖的伤口处黑紫色的死肉迅速脱落消失,新的肉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生长、弥合,不过几个呼吸间,伤口便彻底愈合!
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手去摸那原本剧痛无比的地方,触手一片平滑,只剩新肉的微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抬头望向洪承畴,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仿佛在质疑自己是否还身处梦中。
一个患有严重肺痨的老兵,猛地觉得肺中那刀割般的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消失,一股清凉舒泰的气息贯通胸腔。他难以置信地直起腰,试探着深吸了几口气——那是他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顺畅呼吸!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空气都补回来,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与困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一个在昨日内讧中被砍断手臂的军官,断臂处那钻心的剧痛骤然消失,血流立止。在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中,他眼睁睁看着一条全新的、完整的手臂从断口处迅速生长出来,肤色、纹理与原先一般无二!
他如同见鬼一般,猛地甩动了一下这条新手臂,五指开合,活动自如,巨大的冲击让他踉跄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认知被颠覆的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个自幼患有眼疾、近视的刀斧手,只觉得眼前那层厚厚的白翳如同被温水洗去,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清高台上洪承畴袍服上的纹路!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闭眼又睁开,反复数次,双手颤抖着在眼前晃动,确认这突如其来的清晰不是幻觉。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惊呼,整个人僵在原地,贪婪地扫视着这个变得陌生的清晰世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巨大的喜悦和不安同时攫住了他。
“我的伤……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他为什么要治好我们?”
痼疾得愈,重伤立痊,沉疴尽去! 这神迹般的群体治愈,就发生在眼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更深的恐惧与茫然。明朝的督师,为何要救治他们这些俘虏?这恩泽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代价?
洪承畴缓缓收回手,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俯瞰着台下那些因身体骤然康复而显得有些无措、甚至更加惊恐的俘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俘虏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蛮夷,僻处荒陲,不修仁德,专恃暴虐。铁蹄所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荼毒我大明北疆数十载,罪恶滔天,擢发难数!”
冰冷的指控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个俘虏心上,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然,”洪承畴话锋一转。
“丰饶仙师亦怀普惠之心。本督奉仙师法旨,亦非嗜杀之人。今日赐尔等康健之躯,非为赦免尔等罪孽,乃是予尔等一个选择之机,一个重归人道、沐浴新生之机。”
俘虏们纷纷抬起头,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欲得此生机,须先弃尔等野蛮之标识,革面洗心,归化王化。”洪承畴的声音陡然转厉,字句如冰珠砸落,“即刻起,所有降虏,必须剃发易服!”
“剃去金钱鼠尾,改蓄大明发式;脱去胡服箭袖,换我汉家衣裳!”
“顺此令者,可视其为归化之始,暂保性命,日后或可编入屯垦,或可遣返故土,皆有机会同享丰饶普惠,如城外百姓一般,得沐天恩。”
“逆此令者——”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寒刺骨,扫过全场,“即为冥顽不灵,自绝于天道人伦,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生灵之玷污。本督便代天行罚,赐其……归于草木,反哺大地!”
“剃发易服?”俘虏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这对满洲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是民族之标志!他们强令汉人剃发,如今竟被反过来要求,心理上的冲击巨大无比。
“呸!休想!”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满洲牛录额真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顽固的怒火,嘶声大吼。
“我满洲勇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要我剃发易服,不如杀了我!”
“对!不剃!”
“跟明狗拼了!”
有几个死硬分子跟着鼓噪起来,试图煽动反抗情绪。
然而,更多的人却陷入了巨大的挣扎和沉默。他们刚刚亲身经历了那如同神迹般的治愈,体会过从痛苦绝望到瞬间康健的巨大反差。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神秘“丰饶普惠”的隐约渴望,与固有的民族骄傲激烈地搏斗着。再看看周围明军那冰冷的刀枪和高台上那位深不可测的洪督师,反抗的念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洪承畴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叫嚣的死硬分子,眼神中没有丝毫动容。
“既然尔等求仁得仁,本督便成全尔等。”
他再次抬起手,对着那个最先叫嚣的虬髯额真,隔空轻轻一点。
“呃啊——!” 那虬髯额真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在周围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只见他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种子瞬间被催发!
“噗嗤!噗嗤!” 一根根粗壮的、带着尖锐木刺的荆棘藤蔓,硬生生破开他的皮肉、钻出他的眼眶、口鼻、耳朵甚至指尖!鲜血淋漓间,藤蔓疯狂生长,叶片舒展,迅速开出了诡异而艳丽的花朵!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疯狂植物从内部吞噬的养料,不过眨眼之间,便被彻底包裹、缠绕,变成了一具还在微微抽搐、不断被植物根系钻探的人形花盆!那场景恐怖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植物生长时细微的“窸窣”声,以及那艳丽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诡异景象。
死寂笼罩了俘虏营!
所有俘虏,包括刚才那几个跟着鼓噪的人,此刻都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不少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裆下湿热一片。浓烈的血腥味与植物的青涩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恐怖氛围。
洪承畴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缓缓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的死硬分子。
那几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如同被死神凝视,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尖叫起来:
“剃!我们剃!我们愿意剃发易服!求督师饶命!饶命啊!”
洪承畴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他的目光转向那些仍在挣扎沉默的大多数俘虏,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更重的压迫感:
“尔等,作何选择?”
无声的恐惧是最有力的鞭策。
有了那恐怖的前车之鉴,再无人敢犹豫。
“我等愿意剃发易服!归顺王化!”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愿意剃发!愿意易服!”
“求督师开恩!”
如同堤坝崩溃,投降的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俘虏营。所有俘虏,无论内心是否真正屈服,此刻为了活命,都争先恐后地表示顺从。
洪承畴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周安吩咐道:
“安排人手,即刻执行。剃发匠人、汉服都已备好。令新政推行官从旁登记造册,宣讲《新世三约》要义。”
“是!”周安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很快,一队队剃头匠人和捧着叠好的粗布汉服的士兵进入俘虏营。在明军雪亮刀枪的护卫下,剃发工程开始了。
“咔嚓……咔嚓……” 剃刀刮过头皮的声音密集响起。一缕缕丑陋的金钱鼠尾辫被割断,掉落在地。
许多满洲俘虏紧闭双眼,身体因屈辱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发式的改变,更是精神上的阉割与臣服。
剃完头后,他们又被强制脱下原有的满洲服饰,换上陌生的汉人衣裳。整个过程充满了压抑的呜咽声和抽泣声,再无一人敢反抗。
洪承畴始终站在高台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仅要他们屈服,更要他们铭记这屈服的时刻,并从肉体到精神上都打上被改造的烙印。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所有俘虏都已剃发易服完毕。
放眼望去,一片光溜溜的脑袋和灰蓝色的汉服,看上去不伦不类,显得格外滑稽又可怜。他们瑟缩地站着,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就在这时,洪承畴再次缓缓抬起手。
俘虏们顿时一阵骚动,以为又要施展什么可怕的法术,吓得纷纷后退。
然而,这一次,青辉过处,带来的不再是痛苦或恐怖。只见那些刚刚被剃光的头皮上,仿佛被注入了无法想象的生命源泉!
发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萌发、滋长,不再是缓慢的过程,而是如同时光加速流淌!乌黑的发丝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破皮而出,迅速蔓延,变长变密。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俘虏的头顶都覆盖上了一层丰厚、茂密、长度已可垂至耳际的全新头发!这发质乌黑亮泽,充满生机,与原先被剃掉的、往往因常年编辫而枯黄稀疏的头发截然不同。
这突如其来、完全违背常理的变化,再次让所有俘虏惊呆了!他们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自己头上那真实无比、丝滑柔顺的新生长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恐惧茫然,逐渐转变为一种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
这……这算什么?先是强行剃发,屈辱性地剥夺他们民族的象征;紧接着又瞬间赐予他们一头浓密健康的长发?这种力量,既能带来毁灭性的惩戒,又能进行创造性的赐予,其深不可测和随心所欲,让他们从心底感到战栗和茫然。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在许多人心中滋生。被迫改变的发式象征着被迫的同化,但这过于丰厚的补偿,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恩的……慷慨?
这让他们那充满屈辱和恐惧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渗入了一丝极其复杂、连自己都感到错乱的……感激?或者说,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以及意识到自身命运完全操之于他人之手、对方却并未赶尽杀绝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他们摸着那不属于自己、却又真实长在自己头上的新发,神情恍惚,不知所措。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试图用手指将头发拢起,模仿他们见过的汉人束发的样子,动作笨拙而迟疑。
剃发是惩罚,是屈辱,但这瞬间令头发重生,却又像是……一种恩赐?一种接纳?这种矛盾到极点的体验,让他们本就混乱的心智更加无所适从。
洪承畴看着他们的反应,淡淡开口,声音传遍全场:
“此乃丰饶伟力之微末显现。剃发易服,乃弃旧图新之表记。而今赐尔等新生之发,便是予尔等一个真正的新起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因震撼而抬起头来的俘虏,继续说道:
“本督今日,不杀尔等。尔等可自行离去,返回建州,或去往他处。”
此言一出,不仅俘虏们目瞪口呆,连周围的明军将领都有些讶异。
“然,”洪承畴语气转冷,“尔等需将今日所见所闻,亲身所历,带回去,告诉所有仍在负隅顽抗之徒:顺丰饶者,非但可保性命,更能祛病强身,得享普惠;逆天时者,纵是疥癣之疾,亦能化为穿心裂肺之祸,身化草木,永世不得超生!”
“更要告诉他们,剃发易服,弃蛮从夏,乃得享此新生之唯一途径!丰饶恩泽,不分民族,只问顺逆!若肯归化,便可如尔等此刻一般,重获新生之发,同沐天恩!”
他挥了挥手:“现在,解开栅栏,放他们走。”
明军士兵依令上前,将俘虏营的栅栏打开。
那些重获头发的满洲降兵,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放了?还让他们把消息带回去?
犹豫、恐惧、茫然、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种种情绪交织。最终,不知是谁第一个迈出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出栅栏,见明军并未阻拦,便发足狂奔起来。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争先恐后地涌出俘虏营,如同惊弓之鸟般,向着城外四面八方逃散而去。
他们披着新生的头发,穿着别扭的汉服,怀揣着方才那地狱天堂般跌宕起伏的恐怖与震撼记忆,将把“洪承畴之威”、“丰饶之力”以及“剃发易服方可求生”的消息,如同播种般带回满洲各地。
洪承畴立于高台,望着那些仓皇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
杀戮并非目的,征服人心、瓦解斗志、树立规则,方为上策。这些被释放的俘虏,将成为行走的宣言,将恐惧与诱惑一同散播出去。下一次,或许兵锋未至,敌人便已从内部开始分化瓦解。
“周安。”
他沉声唤道。
“末将在!”周安立刻上前。
“即刻命文书房,草拟两份奏报。”
洪承畴语气沉稳,条理清晰,
“其一,详细呈报锦州光复之经过,言明松山、杏山、锦州等故地已尽数克复,辽西走廊全线贯通。着重记述我军将士用命,仰赖仙师天威,玄鹿神兽之力摧枯拉朽,以及城内军民望风归附之情状。”
“其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渐渐远去的俘虏身影,“详陈本督处置满洲降虏之新政:顽抗悖逆者,已施以严惩,化为草木警示后人;愿剃发易服、归顺王化者,则去其旧俗,赐其新生,并暂释其归,以播我天朝恩威。明确奏明,此乃奉仙师普惠众生之念,亦为分化瓦解虏廷之策。凡愿弃蛮从夏者,无论满汉,皆可纳入《新世三约》,得享丰饶恩泽。”
他略一思索,补充道:“在奏报中,亦需提及本督承仙师恩赐,略通造化之力,于战阵安民皆有小助。玄鹿神兽听凭驱使,乃平定辽东之无上利器。当前我军士气正盛,粮械充足,正宜乘此破竹之势,继续东进,犁庭扫穴,直捣虏庭,彻底廓清寰宇,以报仙师与陛下之重托。”
“将此二奏报以六百里加急,最快速度送达京师,呈送御前,并抄送内阁及京畿总理衙门。要让陛下和朝堂诸公知晓,辽东战局已定,新秩序正在建立,洪承畴与辽镇将士,必不负皇恩仙缘,誓将丰饶之旗,插遍黑水白山!”
“末将遵命!即刻去办!”周安领命。
洪承畴微微颔首,将目光投向远方。释放俘虏是攻心,传报京城则是正名。
他既要让敌人恐惧分化,也要让朝廷知晓并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这套融合了仙师意志、他个人权柄与新秩序的统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