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北部边境,原本相对平静的山区此刻人声鼎沸。
数千名从荆襄之地逃难而来的百姓,衣衫褴褛,面带惊惶与疲惫,聚集在临时划出的接收区域外。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丰佑军”士兵们盔明甲亮,手持改良后的铁木弩和长矛,组成严密的防线,警惕地注视着外围,同时努力维持着内部的秩序。
粥棚已经支起,大锅里翻滚着浓稠的、加入了青霖的米粥,香气引得难民们不住吞咽口水,但在士兵的组织下,仍勉强排着队。
远处烟尘扬起,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出现,打着的正是“闯”字旗号。为首一员青年将领,正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过。
他远远看到伏牛山边境这井然有序、甚至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旺盛生机的景象,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这哪里像是难民接收点,分明像是一个经营已久的坚固营垒!
李过勒住马,挥手让队伍停下,只带了几名亲兵上前。
他看到对面军阵中走出一人,身着干净的青色布袍,头戴方巾,像个文弱书生,但步履沉稳,眼神清澈,额间似乎有一点淡淡的青色印记若隐若现,气度竟丝毫不怯场。
“在下王瑾,奉药师之命,在此迎候李将军。多谢将军仗义相助,护送我丰饶信众前来。”
王瑾拱手行礼,语气不卑不亢。他获得令使赐福后,感知更加敏锐,能隐约感觉到李过身上那股混杂着行伍煞气和些许算计的心思。
李过跳下马,抱拳还礼:
“王先生客气了!俺家闯王一向敬重药师娘娘慈悲为怀,更恨那张献忠滥杀无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份内之事!这些百姓就交给你们了。”
他说话间,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王瑾身后的军容和设施,心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
“李将军高义,我等感激不尽。”王瑾微微一笑,侧身示意,
“我已命人备下热水饭食,请将军和弟兄们在一旁指定区域稍作休整。这些难民,我们自会妥善安置。”
李过顺着王瑾所指看去,只见那边已经搭起了一些简易棚子,摆放着桶装清水和成筐的、看起来就十分饱满香甜的蒸饼。
他心中又是一动:对方准备充分,而且这些食物……看起来比他们军中的伙食还好。
“哈哈,好!那就叨扰了!”李过爽快答应,让副将带大队人马去休息,自己则看似随意地跟着王瑾,
看着丰佑军士兵和穿着统一服饰的由周安培训的民政人员如何高效地登记难民信息、分发粥食、引导分区安置、甚至还有药郎立刻上前为伤者诊治。整个过程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贵处……真是治理有方啊。”李过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效率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明朝官府。
“全赖药师恩泽,众人齐心罢了。”王瑾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听闻闯王大军近日连战连捷,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如今世道艰难,兵戈一起,最苦的还是百姓。不知闯王对今后有何打算?可是要直取京师?”
李过心中一凛,暗道这书生不好对付,笑呵呵地打太极:
“俺就是个粗人,只管打仗,大事还得闯王和军师们定夺。不过闯王常说要替天行道,给老百姓换个活法就是了。”
他反过来试探,“倒是药师娘娘,有如此神通,不知……志在何方?”
王瑾神色平静:
“药师之心,在于丰饶。但求天下无饥馑,众生无病痛,黎庶得安居。至于江山谁主,非我所等所愿置喙。唯有践踏生命、破坏生机者,如张献忠之流,方是我等之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模糊了政治意图,还点出了共同敌人。
这时,一个民政人员过来低声对王瑾说了几句。王瑾点点头,对李过道:
“李将军,难民已清点完毕,再次感谢。我等备了些许粮草伤药,略表谢意,已装车完毕,将军返程时可一并带回。”他指了指旁边十辆堆得满满的粮车和几箱药品。
李过一看,那粮食颗粒饱满,远超寻常,药品更是他们急需的,心中大喜,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就代俺多谢药师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