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的斩首计划在极度隐秘中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来自左良玉部和河南总兵陈永福麾下最凶悍、最亡命的兵痞、罪犯、江湖客被秘密集结起来,组成了一支数百人的“敢死营”。
他们被许诺了惊人的赏格——成功击杀妖女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即便失败,其家眷也能得到重金抚恤。
这些亡命徒被配发了最精良的装备:
军中罕见的破甲重弩、浸了毒药的箭矢、甚至还有几杆从澳门购入的昂贵燧发鲁密铳以及一些成分不明的剧毒药粉。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青衣赤足的女子,在她可能出现的“虚弱期”,发动雷霆一击!
与此同时,河南、陕西边境的官军开始频繁调动,以清剿流寇、整顿防务为名,实则逐步压缩着“丰饶”势力可能活动的区域。
试图将云茹和她主要的追随者队伍驱赶向一个预设的、相对不利于大规模神迹施展的区域,以便精锐小队行动。
暗探的活动也更加猖獗,他们远远地窥视着云茹队伍的动向,记录着她每次施展神迹的规模、持续时间以及事后状态。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印证杨嗣昌的猜测——大规模施展那匪夷所思的力量后,她确实会有一段短暂的“平静期”。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那种与天地沟通后的细微滞涩感,逃不过最老练的窥探者的眼睛。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撒向云茹。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云茹,对此并非全然无知。
她对恶意和杀机的感知,随着信仰之力的积累和对丰饶法则理解的深入,变得愈发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目光中,掺杂进了越来越多冰冷刺骨的杀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官军看似毫无规律的调动,在她感知中也逐渐显现出某种包抄和限制的意图。
“看来,那位钦差大人,是铁了心要动手了。”
云茹心中了然。她并不感到意外,凡俗的权势对于无法掌控的力量,最终的选择无非是毁灭。
但她并未因此慌乱,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第八道神力枷锁在吸收了河南大地海量的、混合着极致感激与绝望救赎的信仰之力后,早已布满裂纹,处于破碎的边缘。
她能感觉到,只差最后一点压力,一个契机,便能彻底轰开它,踏入一个全新的力量层次。
“想要杀我?那就来吧。正好用你们的杀意,作为我突破的最后薪柴。”
她甚至故意放缓了南下的速度,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前往那些灾情深重的区域,继续施展神迹,救治百姓,仿佛丝毫未察觉迫近的危险。
这种近乎挑衅的从容,反而让杨嗣昌和其手下更加疑神疑鬼,不确定这是否是陷阱。
这一日,云茹的队伍行至豫南一片遭受旱灾、蝗灾双重打击的巨大荒原。
这里的景象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凄惨,土地彻底沙化,看不到半点绿色,饿殍堆积如山,幸存者如同行尸走肉,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和绝望气息。
跟随她的数万信徒看到这幅景象,无不恻然,同时也感到一阵心悸。
这里的死亡气息太过浓重,仿佛丰饶的力量也难以轻易渗透。
云茹停下脚步,悬浮于离地数尺的空中,凝视着这片人间地狱。
她能感觉到,第八道枷锁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频率,突破的契机,就在此地!
她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准备施展一场远超以往规模的神迹,不仅要净化这片土地,更要一举冲破瓶颈!
她缓缓升至更高空,周身青辉大盛,如同第二轮太阳,照亮了昏黄的天地。
浩瀚的生命能量开始疯狂汇聚,引动天象变异,风云汇聚。
一直如同跗骨之蛆般远远窥探的朝廷密探和“敢死营”的先遣人员,立刻精神大振!
“快!发信号!那妖女要动用大法力了!”
“看这动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事后她必然虚弱!”
“通知杨部院和各位将军,机会来了!”
一道道隐秘的信号被迅速发出。潜伏在更远处的“敢死营”主力。
以及奉命进行战略挤压的官军部队,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向着这片荒原合围而来!
杨嗣昌接到消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紧张:
“终于等到她了!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各部依令挤压推进,‘敢死营’全员出击,务必趁其力竭之时,取其首级!”
杀戮的机器,终于开动。
而此时的云茹,正全心沉浸在引导力量的过程中。
她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沉的死寂与哀嚎,也能感觉到无数幸存者那微弱的、对“生”的极致渴望。
她清喝一声,双手虚引。比在豫中平原那次更加磅礴、蕴含着更强净化与生机之力的青色光柱冲天而起,没入厚重的云层!
天空瞬间被染成瑰丽而神圣的青碧色!覆盖范围极广,将整片巨大荒原乃至周边区域都笼罩在内!
更加密集、蕴含着强大净化力量的雨丝轰然洒落!
雨水所及之处,堆积的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分解,转化为肥沃土壤的养分;
弥漫的疫气和腐臭被彻底驱散;沙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雨水,迅速变得黝黑湿润;
甚至那些肆虐的蝗虫,在雨水中也纷纷毙命坠落,化为养料……
紧接着,更加震撼的一幕上演:无数耐旱作物、草药、乃至果树,如同绿色的潮水般从新生的沃土中汹涌而出,疯狂生长、开花、结果!
浓郁的生命气息和粮食清香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死亡与绝望!
荒原在以惊人的速度变为绿洲,数以万计濒死的灾民被雨水冲刷,疾病消退,体力恢复,他们呆呆地看着这改天换地的神迹,然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喜欢呼与痛哭!
信仰之力如同海啸般向着云茹奔涌而来!
就是现在!
云茹集中全部意志,引导着这股浩瀚的力量,向着那第八道坚固的枷锁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咔嚓……轰隆!!!”
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在她灵魂深处炸开!第八道枷锁应声而碎!
更加浩瀚、更加精微、仿佛触及宇宙生命本源规则的力量洪流,瞬间冲刷过云茹的四肢百骸,涤荡着她的灵魂核心!
第八道枷锁轰然洞开,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暴涨,更是对“丰饶”命途本质认知的一次翻天覆地的升华!
先前,她更多地是引导和赐予生机,如同一位慷慨的施与者。
而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生命法则本身的一部分!
她清晰地“看”到了生命从萌芽、成长、繁盛到衰败、凋零、回归大地的完整循环。
她不再仅仅能加速“生”的过程,更能干预乃至逆转这个循环!
一个刚刚停止呼吸、身体尚未完全冰冷的生命,其消散的生机在她感知中如同尚未熄灭的余烬,她此刻有绝对的自信,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将这点余烬重新点燃。
唤回那逝去的灵魂!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起死回生”,是逆天改命的神迹!
她可以随意操控任何植物、甚至简单生命的生长方向、形态结构乃至本质特性!
她能让一株稻禾在呼吸间进化出钢铁般坚硬的秸秆和产出富含营养的硕大谷粒;
能让一颗普通荆棘的尖刺进化出见血封喉的剧毒或强效麻痹的特性;
甚至能影响更复杂的生命形式,加速其适应环境的有益变异!
同样,她也能让一片森林在顷刻间枯萎腐败,化为朽木尘埃。
她不再仅仅是催生作物或引出清泉,而是能进行小范围的地形重塑,能更精细地调控小气候。
对于生命,她甚至能进行一定程度的形态改造——或许无法凭空创造全新物种,
但让现有的动植物朝着她所期望的、更适应环境或更具功能性的方向发生显着变异,已成为可能。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生命的权柄,成为了生机与凋零的主宰。
然而,正如杨嗣昌所预料的那样,在这旧力刚去、新力初生的极其短暂的瞬间。
云茹周身的青辉确实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和收敛,她悬浮的高度也微微下降了些许,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和掌控这骤然暴涨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全新力量。
就是这一刻!
“杀!!!”
数百名埋伏已久、红了眼睛的“敢死营”亡命徒,从四面八方那些刚刚生长出来的、尚且低矮的灌木丛和沟壑中暴起!
他们如同扑食的饿狼,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空中那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的青色身影!
重弩嗡鸣,毒箭破空!燧发枪喷吐出火光和铅弹!各种淬毒的暗器如同飞蝗般射向云茹!
与此同时,远处烟尘大作,左良玉和陈永福派出的精锐骑兵也开始出现,显然是为了牵制可能前来救援的“丰饶巡行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