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动。
手没抽出来,指尖仍插在那层薄膜里。沙漏的轮廓清晰,混沌气顺着掌心不断灌入底部。空间开始震颤,狐月的晶石碎成两半,雷裔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模糊。
我知道又要重来。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痛感还在,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提醒我上一轮的失败。膝盖发酸,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这些都不是幻觉。它们是标记,是我在无数次死亡中留下的痕迹。
眼前一黑,又亮起。
我还是漂在空中,晶壁环绕四周,符文如星点流动。时间符灵站在原地,身体由符文构成,金色细沙缠绕周身,缓缓上升。它还没动。
我没等它出手。
右手直接刺出,动作比意识更快。肌肉记得位置,伤痛指引方向。指尖触到阻力,确认沙漏仍在胸口中央。
“雷裔!”我喊。
他靠在晶壁边,手臂垂着,眼神空洞。记忆清零,但他还记得声音。听见我的吼叫,他猛地抬头,残余的雷光从脊椎窜出,在掌心凝聚成链。
“左侧三尺,锁住上半部!”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犹豫。双臂一振,雷光如蛇般甩出,缠向时间符灵胸口上方。电弧噼啪作响,将沙漏上半部包裹住。沙粒流动明显变慢,像是被冻住。
就是现在。
我把识海深处压着的数据释放出来。那些在九次循环里记下的节奏、停顿、攻击间隙,全数导入经脉。混沌气沿着特定路线运行,以心跳为节拍,精准注入沙漏底部。
沙粒开始往上走。
逆流。
时间符灵的动作立刻变了。原本流畅的移动变得卡顿,抬手时有微小的延迟,转身时符文出现错位。它像是突然听不到自己的指令。
“破绽!”我低吼。
雷裔咬牙催动雷光,额角青筋暴起。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我抓住这瞬间,混元盘古斧自背后浮现,通体漆黑,刃口泛着暗金纹路。这是最后的力量。
我双手握斧,朝着沙漏两腔连接处劈下。
斧刃切入薄膜的刹那,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然后剧烈震动。
晶壁上的符文乱飞,像受惊的鱼群四处逃窜。时间符灵发出无声的嘶鸣,身体扭曲变形,符文外壳寸寸崩裂。金色细沙四散飘浮,在空中凝成短暂的光带。
沙漏裂开了。
一道细缝从中间蔓延,接着轰然炸开。碎片化作光尘,被反重力场托着缓缓上升。时间符灵的身体开始瓦解,先是手臂消失,然后是腿,最后头颅溃散,只剩一团旋转的符文漩涡。
我落在晶面上,脚底打滑,单膝跪地。左肩的伤口崩裂,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混元盘古斧插在地面,支撑着我的身体。
雷裔倒下了。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仰面躺在不远处,胸口微微起伏,眼睛闭着,但睫毛颤了一下,说明他还醒着。
空气中残留着断裂的能量流。我喘着气,抬头看去。
沙漏核心破碎的地方,浮现出一片光影。
不是文字,也不是符号。是一个场景。
一个孩子跪在地上,身上全是鞭痕。他的手腕被铁链锁住,链条另一端连着巨大的青铜柱。四周是灰白色的石墙,墙上刻满符文,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
孩子的脸我看不清,但他抬起手的时候,我能看见他掌心有一道裂开的印记,像是被强行刻进去的符纹。
这画面很熟。
我想起来了。符爻。
这是他的过去。
光影继续展开。门开了,一个穿白袍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笔。笔尖滴着墨,不是黑色,而是带着金丝的暗红。他蹲下身,把笔尖按在孩子额头上。
孩子惨叫。
那支笔,正是我们在符冢看到的那支失控的符笔。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所谓“因果律武器”,根本不是任务,是刑罚。他们用符笔在他身上写下命运契约,一点一点抹掉他的意志。
我盯着那支笔,喉咙发紧。
雷裔这时睁开眼,撑着地面坐起来。他看了眼光影,脸色变了。“那是……符冢最底层的仪式室?”
我没回答。因为光影突然动了。
孩子的头慢慢转过来,直直看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他明明应该看不见外面。
可他的眼睛对准了我。
然后他说了一句:
“你终于来了。”
我心跳停了一拍。
他说的不是“你们”,是“你”。
这句话,像是等了很久。
晶壁轻微震动,周围的符文开始重组。新的文字正在形成,但我没去看。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孩子脸上。
他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杂音。
“你知道我是谁吗?”
雷裔猛地站起身,踉跄一步才稳住。“别看他!可能是陷阱!”
我没动。
那个孩子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我不是敌人。”他说,“我是第一个失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