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卫船厂的海风裹挟着木屑与铁锈气息,吹过码头上翘首以盼的人群。近一年日夜赶工,无数工匠呕心沥血,科技司与海事局连番攻关,终于等来了这历史性的一刻——三艘崭新的“北疆级”福船静静泊在港湾,如三尊披甲的巨兽,映着晨光泛出沉厚的木质光泽。
比起传统福船,它们身形更显高大雄伟,流线型船首削尖如刃,劈开海面时能少受阻力;三根高耸桅杆直插云霄,深青色船帆绣着北疆图腾,无风时垂落也透着威仪;最令人心惊的是侧舷,一排排方形炮窗紧闭,黑沉沉的窗口似藏着噬人的猛兽,悄然泄露出森然杀气。每艘船侧舷各装六门新式舰炮,左右舷各三门,炮身比陆上雷鸣炮更紧凑,炮管加厚了数分,能承受连续射击的高温高压;炮架带转轴与简易弹簧缓冲机构,底部嵌着滚轮,可沿甲板轨道滑动,靠滑轮组调整射界,虽依旧笨重,每分钟仅能发射一发,风浪中准头更是堪忧,却已是这个时代独一份、初具远程火力投射能力的战舰,足以颠覆过往海战格局。
张枫立于码头高处,望着新舰眼中满是期许,当场将这支新生舰队定名“靖海舰队”,意取平定海疆、震慑四方。他挑了位原边军水师出身、熟稔海况且忠诚可靠的将领任舰队都督,又从枫家军中抽选精锐,配齐刀盾、火铳,组建起第一批海军陆战队员,既护舰船安全,也能应对登船作战与登陆任务。
靖海舰队首航未敢冒进,敲定贸易与探索双重使命,既要打通海上商路,也要探出通往外洋的航线。出发前夜,船员们将北疆特产尽数搬上船:成匹的细密棉布、雪白晶莹的雪花盐、锋利耐用的铁器农具、印刷精美的书籍纸张,还有一箱箱白银作为硬通货,堆满了船舱。天刚破晓,晨雾未散,靖海舰队便悄然驶出镇海卫,船帆升起如展翼,顺着海岸线缓缓南下。
他们此行目标清晰,两步走稳拓海之路:一是绕开朝廷掌控的运河与陆路关卡,直连江南、闽粤沿海商埠,用北疆商品换粮食、茶叶、丝绸、蔗糖等紧缺物资,顺带将北疆影响力沿海路渗进南方;二是按张枫给的模糊海图航行——那图结合了他的现代地理知识与古代航海图推测,标注着琉球、吕宋及南洋大致方向,要寻到航线,与当地土邦建立联系。
舰队南下途中,雄壮船体与甲板上整齐列队的兵士,引来了沿海官民的惊疑。朝廷水师的小型哨船远远瞥见,见对方船坚炮利、气势逼人,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敢在远处尾随观望,待舰队走远便匆匆返航报信。一路无阻,舰队先抵江南外海,与提前接到商贸监密令的沿海商贾接上了头。北疆商品质量过硬、价格亲民,棉布比江南织锦便宜三成,铁器比本地打造更锋利,一摆上临时交易点便被疯抢,短短数日便换得满船粮食与丝绸,商贾们赚得盆满钵满,也暗自记下了北疆的实力。
交割完毕,舰队继续南下,穿过海峡后驶入茫茫深海,海面愈发辽阔,不见陆地踪影。航行远比预想中艰苦,途中遇过狂风暴雨,巨浪拍击船身,整艘船如落叶般摇晃,船员们死死抓着船舷,冒雨加固帆索;也曾因云层遮挡星象迷失方向,全靠经验老到的水手观测洋流、辨认飞鸟,才慢慢找回航线;偶尔还会遇上小股海盗,那些海盗见舰队满载货物,驾着快船便要劫掠,可刚靠近,靖海舰队的舰炮便轰然作响。虽准头不佳,几炮才中一发,但其轰鸣震耳欲聋,炮弹砸在海面溅起数尺巨浪,海盗船挨上一炮便会船身开裂、海水倒灌,吓得余下海盗魂飞魄散,要么仓皇逃窜,要么被后续炮弹击沉,根本不堪一击。
历经数月颠簸,靖海舰队终于抵达吕宋群岛。船刚靠岸,便有当地土着首领带着族人观望,也有在此定居多年的华人移民闻讯赶来。船员们拿出棉布、铁器与他们交易,土着用香料、水果换取,华人则带来了当地物产信息,交易格外顺利。众人按张枫叮嘱,仔细搜寻目标物产,很快有了重大发现:一是肉桂、丁香、肉豆蔻等香料,这些在欧洲贵比黄金的珍品,在此地虽价高,却能找到稳定来源,还设法换了些种子与幼苗,计划日后若能掌控南方土地便尝试引种;二是柚木、紫檀等热带硬木,木质坚硬耐腐,是造船与打造高档家具的极品,当即选了些粗壮原木装上船;三是一种会“流泪”的树,树皮划破后会渗出乳白色汁液,船员们按张枫描述比对,确认正是梦寐以求的橡胶树,虽暂不知如何大规模割胶加工,却小心翼翼挖了几株幼苗,采集了汁液样本,已是莫大收获;此外,当地的奇异动植物、矿产分布,也被船员们一一记录在案,传回北疆便是珍贵资料。
舰队在吕宋一处避风港湾搭建了简易据点,留下几名兵士与部分货物驻守,与土着首领、华人移民定下后续贸易约定,才算稳住脚跟。随后,满载香料、硬木、橡胶幼苗与海外见闻的靖海舰队,缓缓调转船头,踏上返航之路。
数日后,镇海卫码头的哨兵率先望见海平面上的船影,当即高声通报。张枫带着众人赶到码头,望着那三艘越来越清晰的福船,心中激荡难平。船锚落下,船员们陆续登岸,虽面带疲惫,眼中却满是兴奋,将海外收获一一禀报。
靖海舰队带回的,从来不止是珍贵货物与资源,更是一道崭新的时代序幕。北疆这股陆上强权,终于冲破陆地束缚,将触角伸向了浩瀚海洋。从此,它既有陆权的稳固根基,又添了海权的广阔视野与野心,资源有了新来源,市场有了新方向,战略上更添无数回旋余地。张枫望着海面波光,指尖微微收紧,世界的棋盘,在他眼中愈发辽阔,而属于北疆的深蓝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