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重甲步兵的方阵还在推进,盾墙如铁流般压向主防线。艾琳的手始终没松开剑柄,指节发白。她盯着那片缓慢移动的铁阵,忽然发现左右两翼衔接处有明显空隙,且后方尘土扬起频繁,像是有队伍在隐蔽调动。
“莱昂。”她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莱昂立刻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眯起眼,观察片刻,低声说:“他们后方辎重车来回太多,不像是单纯补给。可能是掩护某支部队集结。”
艾琳点头。“东线压力虽大,但他们节奏太稳,反而不像全力进攻。我在想,他们真正的主力是不是藏在中路偏西的位置?”
一名将领皱眉插话:“可我们西侧谷道一直有小股敌人骚扰,若主力在那边,为何只派小队试探?”
艾琳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另一名传令兵:“刚才西线回报,敌扰规模多大?伤亡如何?”
“回大人,三波袭扰,每波不超过五十人,都被托尔队长击退,我方轻伤七人。”
莱昂听完,眼神一动。“这不对劲。如果西线是主攻方向,他们不会只用这么点兵力试探。但如果不是主攻,又何必浪费人力来扰?除非……他们在掩饰别的东西。”
艾琳接过话:“他们在骗我们分兵。正面强攻,侧翼骚扰,目的就是让我们把最后的预备队调出去。”
她转身面向沙盘,手指划过南侧那条荒谷。“如果我们反过来呢?不增援西线,也不死守东线,而是从这里动手。”
几位将领凑近。那条谷道狭窄崎岖,平日只能通行小队侦察兵,大军难以展开。
“你是说绕后?”有人迟疑,“可那里地势复杂,行军困难,万一被发现,突击队会被包夹。”
莱昂看着沙盘,沉声说:“正因为难走,敌人才不会重点设防。只要我们动作快,能在他们反应前打乱指挥系统,正面压力自然减轻。”
艾琳果断拍板:“不能再等了。守到天黑也没用,对方耗得起,我们耗不起。现在必须主动破局。”
她抬眼看去,扫过在场所有人。“我决定抽调最后一支精锐——一百轻骑、两百弓刀手,组成突击队,由莱昂亲自带队,沿南谷迂回,直插敌军侧翼中枢。”
有将领还想反对,张了嘴却没出声。他知道,此刻已无退路。
艾琳继续下令:“托尔暂代西线指挥,只守不追。所有通讯兵待命,一旦突击开始,立刻传递信号。”
莱昂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武器架。他换上轻便战甲,检查腰间短剑和背上的弓弩。几名亲兵迅速集结,都是经历过北沟之战的老兵,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依旧清醒。
“出发前再说一遍。”莱昂站定,面对队伍,“我们的任务不是歼敌,也不是夺旗,而是制造混乱。目标是敌军传令官和旗阵所在位置。放箭,撤退,不恋战。”
众人齐声应下。
突击队整装完毕,在暮色掩护下悄然离开主营地。他们贴着山脚前行,避开开阔地带。艾琳站在高台,目送他们消失在荒谷入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战场上,敌军仍在持续施压。东线第三拒马区再次告急,民兵拼死守住缺口,但已有数人倒下。
艾琳紧握长剑,目光紧盯敌阵后方。她知道,成败就在接下来这一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号角。
不是我军的音律。
紧接着,敌军侧后方火光乍起,箭雨从高处倾泻而下,直扑旗阵中央。几面指挥旗瞬间被射落,传令官慌忙躲避,战马受惊乱窜。
敌军阵型出现骚动。原本整齐的盾墙开始错位,前排士兵回头张望,后排则接到混乱指令,有的前进,有的后退。
“成了!”一名将领脱口而出。
艾琳立即挥手下令:“全军反攻!自东隘口全线压上!”
鼓声骤响,三通急擂。早已蓄势待发的长矛阵向前推进,弓手营同步跟进,梯次轮射压制敌军残余火力。民兵呐喊着冲出阵地,填补先前的缺口。
敌军主将显然没料到这一变故,仓促调兵回防侧翼,正面攻势顿时停滞。我方士兵趁机突破第一层拒马,与敌军短兵相接。
战场气势开始逆转。
高台上,将领们神情振奋,有人甚至握拳低吼。艾琳依旧站着,手中长剑未收,但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压抑与焦灼,而是冷静中的激昂。
“他们乱了。”她说,“现在就看莱昂能不能全身而退。”
与此同时,南谷方向。
莱昂带着突击队完成袭击后迅速撤离。敌军巡逻队闻声赶来,但在黑夜与混乱中无法锁定目标。十名伪装成溃兵的士兵故意暴露行踪,引开追兵。
然而,行至半途,前方山石塌陷,路径被巨岩堵死。
“绕不过去。”前锋士兵报告,“强行清理会发出声响。”
莱昂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已深,星光微现。他当机立断:“绳索攀岩,从高地处绕行。留五人原地警戒,其余人分两组交替掩护。”
队伍迅速行动。士兵们搭起人梯,用钩索攀上陡坡。有人滑了一下,被同伴一把拽住手腕拉了上去。
终于全员翻越障碍,借着夜色返回主阵地路线。
此时,正面战场已全面反攻。敌军被迫转入防守,原先不可一世的重甲方阵被分割压制,部分士兵开始后撤。
艾琳收到前线战报:东线缺口已被封死,我方控制主动权;西线敌扰停止,托尔确认安全;突击队成功撤离,正朝主营方向靠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没有放松警惕。
“传令下去,各营保持阵型,不得冒进。弓手盯住敌军指挥台,一旦发现主将露面,立刻集火。”
将领领命而去。
不久,莱昂率队归来。他左臂旧伤因剧烈搏斗再度渗血,布条已被染红。但他脚步稳健,眼神明亮。
“任务完成。”他走到艾琳面前,“旗阵毁了,传令官失踪,他们至少需要半个时辰重建指挥体系。”
艾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递过一块干净布巾。
莱昂接过,自己重新包扎。
“你判断得对。”他说,“他们确实把主力藏在中段,准备从中撕开防线。如果不是这次突袭,等他们完成调度,我们会很被动。”
艾琳点头。“现在他们乱了阵脚,但我们也不能松懈。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莱昂明白她的意思。敌军虽败一阵,但兵力未损大半,随时可能重整再攻。
他看向战场。火把照亮厮杀的身影,呐喊声此起彼伏。我方士气高涨,正步步紧逼。敌军节节后退,但并未溃散。
“他们还在组织抵抗。”莱昂说,“主将没逃,说明还有反击意图。”
艾琳握紧剑柄,目光如钉。“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反击。”
她举起长剑,指向敌军核心区域。“第二轮进攻,目标敌将帅旗。谁砍下旗杆,赏金百枚,升三级。”
命令传下,士兵们士气更盛。一支敢死队主动请缨,手持长斧奔向前线。
艾琳站在高台,身影挺直。她的披风被风吹起一角,裂口处仍在晃动。剑未归鞘,手未松开。
莱昂站在她身旁,右手按在刀柄上,呼吸略显沉重,但精神亢奋。
战场局势已变。
主动权初步易手。
反击正在进行。
敌军帅旗在风中摇晃,两名护卫死死护住旗杆。
敢死队距其只剩五十步。
弓手已拉开满弦。
艾琳抬起左手,缓缓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