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红光在舱壁上闪，像心跳。每次扫描扫过金属墙，都会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主控台上的波形很稳，每十二秒一次，不像是要攻击，倒像是在等什么。
雷煌的手还贴在神经接口上，手心发麻，电流钻进骨头里，像有细针在身体里乱扎。他没松手，反而把体内的磁场收紧，顺着干扰信号反向探进去。这不是正常操作，系统不允许。数据流像针一样扎进神经，疼得厉害，直冲脑门。
但他咬牙撑住了。
“曙光号”的信号还在，很弱，但一直没断。这不该存在——那艘船七年前就失联了，所有人都认定死了。可现在，它真的出现了，在频率的缝隙里轻轻震动。
他闭眼，拆解信号频率，推算它的来源路线。脑子沉进去，像潜水。时间变慢，呼吸都跟着节奏走。终于，他发现了异常——比主干扰慢了0.003赫兹，正好卡在第七次脉冲的最低点。
这个空隙太小，普通人抓不住，系统也会忽略。但雷煌不是普通人。他是断链战争活下来的最后一个战术灵能接驳员，曾经靠大脑算完一整套量子导航程序。他知道，破绽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有空子。”他说，声音沙哑，“第七次脉冲后，零点七秒。”
艾德琳靠着副控位，脖子上的项圈还在冒烟。刚才她强行切断高权限，烧穿了审判庭的神经锁。她没碰终端，而是把模块直接接到底层线路，绕开防火墙和监控。手指按在铜缆上，皮肤下泛起银光，那是基因改造后的灵能反应。
灵能顺着金属传出去，没有电磁波，探测器发现不了。三艘近卫舰的识别灯闪了一下，又灭了。它们没重启，只是瞬间刷新了身份，像影子一样抹掉了痕迹。
“连上了。”她说，有点累，“只发命令，不回数据。我们是隐形的。”
凯莉斯坐在墙边，翅膀收着，裂口处有蓝光流动。她没睁眼，意识滑进预知状态。她的能力不是看未来，而是感觉“可能”会发生的事。每次干扰扫过网络，现实就会轻微波动，而她站在这些波动之间。
她只停了半秒，刚好看到那一帧画面。
舰队的轮廓清楚了，航线变直，好像从来没被打乱。但她也看到了别的——虚空深处，一座黑塔轻轻颤了一下，底部出现暗红纹路，像被人碰了一下。这不是物理震动，更像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被惊动了。
她猛地收回意识，像被人从深渊拉回来。胸口一闷，喘不上气，嘴角流出血，滴在地板上。
“它察觉了。”她说，声音很小，“但我们没暴露。”
雷煌点头，右眼的机械义眼不断刷数据，眼前浮出一层层分析图。他把反向能量压到最小，只准备打一次。时机必须准，早一秒会被发现，晚一秒就错过。这不是战斗，是精准打击，不能错。
“等下次第七次脉冲。”他说，语气平静，“我出手就收。”
艾德琳手指压着铜缆，随时准备断线。她已经锁死雷达和通讯，任何违规操作都会触发审判协议。她不在乎别人理不理解，只要服从就行。这是规矩，也是活下去的办法。
凯莉斯闭眼，维持最浅的连接。她的预知像一根线，挂在时间边上，轻轻晃。每次脉冲扫过，线就被拉紧一次，像有人在另一头慢慢收绳。
第六次脉冲过去。
安静了几秒。
第七次来了。
她睁眼：“来了。”
雷煌立刻动手。反向磁场爆发，1.8秒，正好卡在第七次脉冲结束后的0.7秒。蓝白电光从他手臂炸出，顺着接口冲进系统，左臂的机械部分发出刺耳声响。能量对冲发生，没声音，但主控台的数据流突然一顿，像整个世界停了一瞬。
干扰波中断了。
三秒后，导航恢复，坐标重新锁定。舰队航线稳定，误差从0.5%降到0.02%。尘埃云里的战舰重新校准，护盾、引擎全部恢复正常。三百二十七艘战舰像一支沉默的箭，继续前进。
艾德琳同时展开灵能膜，包住核心处理器。残余波动被挡住，系统不再混乱。她看到一艘哨舰的画面恢复，窗外还是那片尘埃，没看到其他战舰。
但她知道它们在。
这支舰队不会现身，也不会开火。它们的任务就是吓人，让人做出反应——派侦察艇、开雷达、发求救……只要动，就会暴露，就会被打。
凯莉斯睁开眼，翅膀微微抖。之前看到的陨石撞船消失了，舰队互射的画面也没了。只剩一个场景还在闪——虚空中的残骸，漂着，转着，像某种结局的影子。但它出现得越来越慢，从每十二秒一次，变成二十秒一次。
“压住了。”她说，嗓子哑，“但没断。它还在听我们的节奏。”
雷煌松开接口，掌心留下一道烧痕。他没看伤口，调出全舰队状态。三百二十七艘战舰全部静默航行，引擎误差控制在0.5%以内。没人偏离航线，没人提速，连生命系统的耗能都降到最低。
“他们想让我们动。”他看着星图，“我们不动。”
艾德琳站起来，换上新电池。项圈红灯慢了些，热还没散，她已习惯。她走到主控台前，划开屏幕，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指挥官发来的：建议派出侦察艇，找干扰源。
她一条都没回。
雷煌看她：“你要压下去？”
“不是我要。”她眼神冷，“是规则要。谁打破静默，谁就得为三万两千人的命负责。”
她接入铜缆专线，连上总控。输入指令，只一句话：“干扰是陷阱，动就会暴露。走原路线，一步不偏，也不着急。”
指令发出，最高加密，最老传输方式。不用量子，不用无线，只用物理线，确保不泄密。每个字都验证三次，最后由三名高级军官共同确认生效。
艾德琳转到艾琳娜号频道，发现有个副官申请开启主动雷达。她直接用审判庭权限封锁操作，并留言：“谁开谁去跟阵亡者家属解释。”
屏幕黑了。
几秒后，副官撤回申请。
凯莉斯靠在墙边，眼睛微闭。她的预知还在运行，每十二秒震一下。她不再深入，只守着那根线，听着远处的动静。翅膀的裂伤没好，那是上次穿越风暴留下的，每次用能力都会加重。但她不能停。
雷煌站在主控台前，右眼持续刷数据。他把地核结晶改成“潜行共振”，降低能量外泄。左臂的旧伤开始发热，那是三年前被敌方武器打穿留下的。现在又疼了，像在提醒他：你还活着，就不能松懈。
艾德琳坐回位置，手搭在铜缆上，随时准备切断异常信号。项圈温度降了点，脖子上的烫伤还在疼。她没用药，怕影响判断。
舱内灯光从红变蓝，很安静，只能听见电流声和三个人不同的呼吸。
主屏显示舰队航迹稳定，干扰强度下降67%，但脉冲还在，节奏没变。
雷煌低声说：“他们在等。”
艾德琳盯着屏幕：“我们也等。”
凯莉斯睁眼，瞳孔缩成一条线，映出虚空中浮动的星光。
“它还在听。”她说，像梦话，“但我们学会了，什么时候该闭气。”
说完，舱内彻底安静。
主控台数据忽然跳了一下。
第八次脉冲响起，节奏不变，但波形底部多了点锯齿，像回应，又像冷笑。
没人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