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屏幕闪了一下,信号变成波浪线。主控台的数据不停跳动,导航坐标在零点三秒内偏移了两次。这种错误不该出现在量子导航系统里,除非有人改变了空间参数。
雷煌把手放回接口,电流从手指爬到手臂,神经像被针扎。他闭上眼,意识进入舰队的网络。三百二十七艘战舰在他脑中浮现,排列整齐。但信息流里有杂音,每十二秒响一次,像是在测试他的反应。
“干扰来了。”他说,声音很小。
艾德琳摘下手套,手指泛着金属光。她直接把手指插进通讯核心。皮肤碰到金属的瞬间,一股力量冲进大脑。她的项圈变红,热量顺着脖子往下走。她没松手,指甲边渗出血,滴在地上。
短频道噼啪响,三艘护航舰的信号断断续续连上了。声音破碎,听不清完整的话。
“三号、五号、七号舰,报告情况。”她说话很轻,每个字都很用力。
回应只有噪音。有一艘舰说引擎温度异常,数值快速上升;另一艘刚说“左舷”就没了信号,连警报都没响。远处的哨舰完全失联,监控画面停在最后一帧:一道蓝光扫过船体,然后一切变黑。
凯莉斯靠在墙边,翅膀微微抖,裂纹发出蓝光。她闭上眼,接入预知能力。这次她不敢深入,只探了一点时间流。画面还是碎的——先是看到陨石撞旗舰,火光吞没舰桥;接着是舰队互相开火,识别系统失效;再一转又是虚空,所有战舰消失,只剩残骸。
她咬牙,继续往深处探。脑袋剧痛,鼻腔发热,血从嘴角流出。
就在快撑不住时,她看到一座塔的影像——黑色底座,环形结构浮在空中,表面刻着和静默七号一样的符号。七道脉冲从塔顶射出,频率和舰队跃迁同步。每次跃迁,塔就吸收一点能量,发出隐蔽信号。
她猛地睁眼,喘着气,扶住墙才站稳。嘴角有血,在唇边留下红痕。
“不是探测。”她低声说,“是追踪。”
雷煌立刻关闭外部磁场,只留防护网。他感到胸口的地核结晶在震动,那种感觉又来了。就像十年前静默七号任务失败那晚,也是这样,也是突然安静。
“他们知道我们走这条路。”他说,语气平静,却很沉重。
艾德琳调出干扰波形,和旧档案里的加密协议对比。图案重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只是多了伪装层。她认得这手法,静默七号地下三层的日志里出现过一次,后面就是全员失联和基地自毁。
“是他们。”她抬头看向指挥舱,“协议匹配。”
主控台突然报警。导航显示前方空域正常,尘埃稀疏,引力稳定。但凯莉斯看到十几艘模糊的战舰停在航道两边,对称分布,没有标志,也没有开启动力或武器。它们不动,也不靠近,就像在等猎物进圈。
“雷达看不到。”她说,“但它们在那里。”
雷煌盯着屏幕,手指滑动控制面板。他重新校准磁场网络,范围缩小到舰队本身。每艘船的位置都清楚,数据稳定。可只要扩大一点,信号就变形,轨迹扭曲,像空间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干扰有规律。”他说,“每十二秒一次,偏移七帧,0.001赫兹。这不是随机的,是故意引导。”
艾德琳放大波形图,截取一段输入解码器。机器三秒后卡死,冒白烟,电路板烧焦。她拔掉电源,手动输入指令,绕过防火墙,用最原始的方式比对频率。
结果出来后,她眼神变了。
“不是为了破坏系统。”她说,“是为了让我们暴露位置。每次我们调整航向、重启通讯、增强侦测,都会产生独特的能量波动——他们在监听我们的反应。”
凯莉斯再次闭眼,只维持两秒。她不敢深探,反噬让她视线发黑,耳朵嗡嗡响。但她确认了一点——那座信号塔不在现实中,而在亚空间边缘,靠跃迁产生的时空褶皱供能。它像寄生虫一样缠在维度裂缝里,靠吸收舰队穿越的能量运行。
“他们在用我们的行动供电。”她说,“我们越挣扎,越是在喂它。”
雷煌沉默几秒,右手按在地核结晶接口上。蓝光从手臂下透出,缓缓流动。他没有全开,只设了一个窄频接收窗口。这是高风险操作,可能被追踪,但他必须试。
干扰还在继续,这一次,他捕捉到一段微弱回波——来自三年前失踪的“曙光号”探测舰。那艘船曾寻找静默七号背后的组织,之后再无消息。现在,它的信标嵌在干扰波里,像一句遗言。
“他们不是要拦我们。”他说,声音低却清晰,“是想让我们继续前进。”
艾德琳拆下项圈上的模块,换上备用电池。红灯闪烁变慢,但热度还在,脖子上的皮肤已经烫伤。她把分析结果整理成简报,通过铜缆传给各舰指挥官——不用无线,不用量子链路,只用最老的方式,确保不泄密。
“所有人保持静默。”她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冷静,“不开主动雷达,不发量子信号,引擎推力误差控制在0.5%以内。发现异常,立即上报,不准擅自行动。”
凯莉斯坐下,收起翅膀,羽膜开始修复。裂纹处闪着蓝光,她在调动体内残留的基因再生细胞。她呼吸轻,意识连着预知链底层,像一张绷紧的网,随时准备捕捉下一幕。
雷煌站在主控台前,右眼的机械义眼刷新数据。这是战争留下的东西,当初植入差点让他瞎。现在却是他最可靠的工具。他发现一件事——每次干扰过后,舰队航速都会被轻微调整,变化极小,但方向始终指向红雾星域深处,精准得像被线拉着。
“他们在引导我们。”他说。
艾德琳点头,手指摸着脖子上的旧疤。“而且知道我们会发现。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多线索。”
凯莉斯忽然抬头,瞳孔缩成细线。
“不对。”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舱室安静下来,“他们不怕我们知道。”
三人同时沉默。
干扰信号还在跳,规律得像心跳。每次脉冲,都卡在舰队能量波动的间隙里,仿佛早就算准他们的节奏,甚至预判了他们的决定。
雷煌把手拿开,掌心留下一圈浅印,像被烫过的电路。他看着航线图,红线笔直向前,穿过尘埃带,进入引力异常区。那里本该禁行,可现在,整支舰队正顺利驶入。
“这不是陷阱。”他说,声音带着一丝顿悟。
艾德琳看着他,眼里映着屏幕的冷光。
“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