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心崖密室的雷纹石台上,雷霆枪坠地的余震还未消尽。
秦尘的指节深深掐进石缝,七窍渗出的血丝在苍白的脸上蜿蜒成血线,像被暴雨冲刷的残梅。
识海中吞噬祖雷胚胎的震颤已从刺痛转为钝痛,心匕那缕若有若无的共鸣,此刻彻底断成齑粉。
他望着掌心蒸发的晨露,喉间腥甜翻涌——那是小雅的命灯,灭了。
他突然抬手,掌心紫雷炸碎半面石壁。
碎石纷飞中,他踉跄着扑向密室角落的静心蒲团,玄力如狂潮般撕开地面青石板。
太乙青木雷在识海深处发出微弱的光,试图修补他强行运转玄力导致的神魂裂痕,却被他狠狠压下。修补?他低笑,血沫溅在新裂开的地缝里,等你修好,她早被炼成魔胎了。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
九重锁魂阵的封印纹络在石板下浮现,像条被惊醒的巨蟒。
秦尘屈指连弹七道雷印,每道雷印都在阵纹上灼出焦痕。
当第七道雷印没入阵心时,整座密室突然下沉半寸,地面裂开一道黑洞,露出下方一座青铜古塔。
塔门斑驳,五道深浅不一的掌印刻在门楣,中央一枚雷纹指环悬浮着,环身流转的雷光竟与他识海的祖雷胚胎同频。
此乃焚心塔。
沙哑的声音自石壁渗出,命契碑灵的身影从石纹中显化。
那是尊半人高的石俑,眉眼模糊却自有威严,埋葬五位结义兄弟的命火。
你若入内......它的石指缓缓抬起,指向塔门,须以血脉唤醒碑文。
秦尘望着塔门的掌印,喉结滚动。
他记得前世飞升台的雷暴,记得萧云霆被神劫撕碎前那声,记得自己跪在焦土上,用五雷借命抽走兄弟神魂时,掌心那缕残留的温度。
此刻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的瞬间,塔门突然震颤,五道掌印同时亮起,将他的血珠吸入门内。
剧痛如潮水倒灌。
前世画面在识海炸开:飞升台的紫霄神雷劈碎云幕,他的玄功失控,十二道本源玄雷在体内乱撞。
萧云霆扑上来抱住他,七窍瞬间渗血;老二为他引开魔渊毒雾,最后化作一具焦骨;老三替他承受九道劫雷,神魂碎成星屑......最清晰的是萧云霆被锁在雷柱上的画面,他的双目已无焦距,嘴唇却还在动——四哥......为何......
秦尘单膝跪地,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塔内的命火长廊自动展开,两侧岩壁浮现出四具战骸:有被魔渊毒雾腐蚀至半透明的,有被劫雷劈成焦炭的,有被海妖利齿啃得只剩脊椎的。
最后一具战骸穿着玄铁战铠,胸口插着半截雷霆枪——那是他的枪,十年前他亲手刺进萧云霆心口,为的是抽取他的命火镇压失控的紫霄神雷。
每走一步,烧一年命。
寿烛童的声音从长廊尽头飘来。
那是个穿素白道袍的小童,手中捧着一盏青铜灯,灯芯上跳动的不是火焰,是一缕幽蓝的命火。
他望着秦尘,眼神像在看一截将熄的蜡烛,你要走吗?
轰——
西荒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震动。
秦尘的识海突然浮现幻象:小雅被十万灰眸空壳人包围,心匕的银紫光芒正在减弱,那些灰眸里的绝望与顺从正顺着雷丝往她灵魂里钻。
阿蛮的急报紧接着炸响:她撑不住了!
容器在吸收她的记忆,再晚半刻,灵魂就要被炼成母印核心!凰九幽的传音更冷:救她需要燃烧本命雷图,可你现在的神魂......
秦尘闭了闭眼。
他想起三年前的雨夜,小雅蹲在柴房里替他缝补破了七次的雷纹外衣,针脚歪歪扭扭;想起半年前在北冰域,她举着心匕挡在他身前,说我来抗这道冰魄劫;想起刚才她在识海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想要的,是站在秦尘身边,看他笑,看他赢。
都天神火雷,出!
他暴喝一声,第六道本源玄雷自丹田喷涌而出。
火雷刚现,却被长廊尽头的血碑牵引,与识海的鸿蒙本源雷产生共鸣。
两道雷光交融,在他背后凝聚成一幅燃烧的星图虚影——那是他前世从未完成的燃命雷图,此刻正以他的阳寿为引,缓缓成型。
逆契生效!
冥烛残魂的怒吼自血碑中炸开。
那是道漆黑的鬼影,面容与萧云霆有七分相似,你说同生共死?
你只给了他们死!话音未落,一套布满雷纹的玄铁战铠自动附体,铠甲表面的火焰由灰转赤,正是传说中以寿元为燃料的焚命战铠。
焚命爆!
战铠右臂凝聚出赤色光团,空气在光团前扭曲成漩涡,时间仿佛凝滞。
秦尘望着那团足以轰碎皇境强者的光爆,突然笑了。
他想起前世背叛他的红颜,想起被雷劫轰碎的肉身,想起此刻在西荒挣扎的小雅——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死亡,是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替你赴死。
我欠他们的,今日还!
他引动背后的雷图,十息倒计时在识海响起。
第一息,金色火雷窜入经脉,力量暴涨一倍;第三息,雷图的星芒笼罩全身,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来不及留下;第五息,十二道本源玄雷同时共鸣,他的瞳孔里跃动着紫霄神雷的毁灭之光!
噗——
雷霆枪贯穿战铠核心的瞬间,秦尘的心头血喷在枪杆上。
焚命战铠的火焰突然逆流,将冥烛残魂裹入其中。
冥烛在火焰中消散前,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至少......这一次,你选择了承担。
十年已燃。寿烛童低头吹灭灯芯,青铜灯里的幽蓝命火彻底熄灭。
秦尘踉跄着跪在长廊尽头,雷图虚影消散,体内空荡得像被抽干的湖泊。
他能清晰感觉到,原本旺盛的寿元如今只剩一截将熄的残烛——十年阳寿,换来了西荒方向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痕。
远在西荒矿坑深处,小雅抬头望向天空。
黑焰结界的裂痕里,一缕熟悉的雷火气息穿透而来。
她握紧心匕,眼中的血丝被雷光照亮:我不是你的延续——她的声音混着雷火轰鸣,我是我要活的人!
银紫雷焰轰然炸开,结界一角崩塌。
可就在这瞬间,地底深渊的黑卵碎片突然加速旋转。
碎片中央的混沌血肉,竟缓缓勾勒出与秦尘相似的面容轮廓。
它望着崩塌的结界,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呢喃:......原来,痛是这样烧起来的。
寒心崖密室,秦尘靠在焚心塔的石壁上。
他的七窍仍在渗血,却强撑着运转太乙青木雷,试图滋养枯竭的经脉。
第七日的风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他望着西荒方向,轻声道:等我。
石室外,阿蛮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望着盘坐不动的秦尘,喉间的急报又咽了回去——此刻的他,像座被雷火淬炼过的雕像,虽遍体鳞伤,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传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