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尘在一旁看得颇有兴趣,这骗子相貌倒是收拾得宝相庄严,剃了个光头,踩在随波荡漾的蒲团上,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他笑着开口,语气却充满戏谑:“既然众生平等,你为什么自称‘本尊’?你凭啥拿人家的钱?拿了钱干嘛去?养你水底下那几只王八吗?你不脸红吗?还有,你既然剃了光头冒充和尚,为啥没有戒疤?连这点疼都忍不了,怎么有脸出来行骗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句句戳心。大慈上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慈悲假面:“阁下究竟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 肖尘露出了然的笑容,“就是好奇。好奇水底下帮你托着蒲团的那几个王八蛋,还能憋气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冲身边船上的衙役们挥了挥手:“看见蒲团旁边那几根芦苇杆没有?给我使劲往下捣!”
戏法这东西,一旦被说穿,便一文不值。远远看着是神仙渡河,离得近了,破绽便无所遁形。
衙役们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便回过味来,立刻拿起手边的竹篙、长棍,朝着肖尘所指的方向用力捅了下去。
这一捅之下,水面顿时剧烈翻腾起来,水花四溅,几个憋得脸色发青的脑袋猛地从蒲团周围冒了出来,大口喘着粗气。而那失去了水下支撑的蒲团,也瞬间失去了“神异”,歪歪斜斜地眼看就要沉没。
大慈上人见事情彻底败露,面目立刻变得无比狰狞,眼中凶光毕露。
他脚下在即将沉没的蒲团上猛地一发力,身形跃起,直扑肖尘所在的小船,厉声吼道:“狗官!坏我大事,拿命来!”
肖尘不屑地一笑,双剑出现在手中。
(刘备主打一个仁义!)
他双剑挥舞,用的全是宽厚的剑脊。只见剑影翻飞,如同狂风暴雨般抽向扑来的大慈上人。“啪啪啪啪……” 一阵密集的脆响,本该是夺命的十八连斩,硬生生被他变成了疾风骤雨般的十八连抽!
那大慈上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更无法躲避,这一下都没落下。他外罩的华丽僧袍被抽得寸寸碎裂,整个人前胸、后背、手臂、脸颊,瞬间被抽得一片通红肿胀,如同一个被疯狂抽打的陀螺般,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最后“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栽进了河里。
“捞上来!” 和七正见状,心中大定,立刻指挥手下用早已准备好的渔网,将成了落汤鸡的大慈上人连同他在水底托举蒲团的几个同伙,一并打捞上岸,捆了个结结实实。
处理完这些,和七正转身向肖尘拱手,语气带着请示:“肖……壮士,您看,此人该如何定罪?”
肖尘惊奇地瞧了他一眼:“这还用问?煽动上千教众,囤积大量金银,方才更是公然袭击朝廷官员,证据确凿,这分明就是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啊!你还想缓判不成?”
和七正心领神会,立刻肃容道:“下官明白了!”
船只靠岸,衙役们押着垂头丧气、浑身湿透的大慈上人及其同伙上岸。
周围的百姓此刻也终于看清了真相,议论纷纷,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骂骂咧咧,也仍有少数人面露不信,但已掀不起风浪。
接下来的安抚民众、审理定罪等事宜,自有官府去解决。
肖尘不再多做停留,悄然避开人群,揣着那份文字路线图,找到在岸边等候的红抚,继续北上赶路。
望着肖尘远去的背影,师爷凑到和七正身边,低声道:“老爷,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可是在公堂上动了手……”
和七正瞥了师爷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与后怕:“不让人家走,你我还能留得住他吗?况且,行事潇洒不羁,武力高绝,骑着罕见的神骏红马,又能凭空拿兵刃……这般人物,普天之下,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师爷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他……他就是那位……”
和七正叹了口气,望着肖尘消失的方向:“人家不是自报家门,说是‘肖寻缘’吗?只可惜,我官小位卑,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啊。”
师爷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不是说那位逍遥侯,此刻正在南疆陪着两位夫人吗?”
“蠢材!” 和七正忍不住骂道,“人家这分明是有要事需回京城!这还看不出来吗?”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更机灵点的师爷了。
有了和七正提供的明确路线指引,肖尘的行程顺畅了许多。
他穿州过县,只有在经过官方驿站时才会稍作休整,喂饱红抚。
偶尔在驿站嘈杂的大堂里,他能听到些关于“逍遥侯”在南疆如何神威凛凛、平定乱局的事迹,只是传闻经过口耳相传,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越传越是玄乎,听得肖尘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这一日,策马奔驰间,远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庸城那高耸连绵的城墙轮廓。按照路线图所示,穿过这座庸城,再经过两处驿站,便能进入京畿地界,距离京城已然不远。
心情稍松之际,肖尘注意到官道旁不远处的林荫下,竟支着一个茶摊。一个硕大的“茶”字旗迎风招展,那字写得颇有风骨,不像寻常乡野笔迹。
摊子不大,但桌椅板凳擦拭得干干净净,在一片尘土飞扬的官道旁显得格外醒目。
肖尘一勒缰绳,红抚稳稳停住。他翻身下马,径直走进茶摊,看也没看,便冲着里面唯一一个像是伙计的人喊道:“把我的马牵去喂了。记住,它只吃上好的豆料精粮。”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别随便摸它,离它远点伺候就行,这马性子烈,踹死过人。”
他也不管那伙计,目光一扫,便落在了茶摊里唯一的一位客人身上。那客人独自坐在一张方桌旁,面前放着一壶清茶,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肖尘径直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在那人对面坐下。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肖尘并不陌生的脸,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子。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温和地恭维道:“肖侯爷的坐骑宝马红抚,岂止是踹死过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