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颠簸与空间扭曲感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甩出躯壳。林默死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混沌之力护住周身,同时将几乎昏迷的冷清秋和阿幼朵紧紧护在中间。那破旧的小木船在逆流通道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
终于,在经历了一次仿佛要将所有意识都撕碎的猛烈震荡后,周围的混乱景象骤然平息。
三人连同那小木船,从一个扭曲的光晕中猛地被“抛”了出来,落在了一片奇异的地面上。
林默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检查冷清秋和阿幼朵的状况。两人虽然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但在他持续渡入的混沌之力护持下,总算没有性命之虞,只是昏迷了过去。
他这才有时间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里既非往死城那永恒的黄昏,也非人间的景象。天空是一片混沌的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如同破碎琉璃般闪烁不定的奇异光带,缓缓流淌。脚下的大地也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凝固的灰色能量物质,踩上去有种不真实的柔软感,却又异常坚固。远处,可以看到一些扭曲的、如同镜面碎片般悬浮在半空的奇异结构,折射着混乱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乱而稀薄的能量流,夹杂着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丝丝来自不同世界的气息碎片——有人间的生机,有九幽的死寂,甚至还有一些完全陌生的、充满蛮荒或诡谲意味的气息。
“这里就是……阴阳裂隙之地?”林默心中明悟。此地处于阴阳两界、甚至可能更多维度的夹缝之中,规则混乱,空间脆弱。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伤势依旧沉重,精血和神魂的损耗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但幸运的是,祖龙道痕在爆发后并未彻底沉寂,反而像是被激活了某种潜能,与界钥血脉的结合更加紧密,自行缓缓吸收着周围那混乱能量流中极其稀薄的一丝有益部分,滋养着他的身体。那残缺的“引龙诀”也在自发运转,帮助他梳理着体内残存的力量。
他尝试调动力量,发现虽然虚弱,但混沌之力的本质似乎更加精纯了一丝,对周围混乱能量的抗性也增强了。这或许是在黄泉逆流那极端环境下被迫淬炼的结果。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返回人间的路,并让冷清秋和阿幼朵得到救治。
他将二女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平稳的地面,自己则强撑着站起来,试图寻找线索。
界钥血脉在此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似乎指向某个方向。但这种共鸣十分模糊,仿佛被这里混乱的规则所干扰。
他选定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这里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时而会遇到突然出现的空间褶皱或者细微的裂缝,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凭借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艰难地避让。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奇异的区域。那里悬浮着大量大小不一的“水镜”,每一面“水镜”中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的是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街头,有的是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有的是阴森诡异的荒坟野冢,还有的则是烈焰滔天或者冰封万里的奇异世界。
“空间镜影……”林默认出这些东西。它们是不同世界或空间片段在此地的投影,有些可能只是虚幻的倒影,但有些……或许就是真实的入口!
他的界钥血脉对其中几面映照着人间景象的“水镜”产生了稍强一些的反应。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试图靠近那几面“水镜”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嘶吼——!”
一声非人般的咆哮从侧面传来,伴随着一股腥臭的恶风!一道巨大的、由混乱能量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暗影,如同猎豹般扑向他!这暗影没有固定形态,不断扭曲,散发着贪婪与毁灭的气息。
林默虽惊不乱,重伤之下反应依旧迅捷,侧身避让的同时,右拳混沌之光凝聚,一拳轰出!
拳锋触及暗影,发出“嗤嗤”的声响,那暗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被混沌之力净化掉一部分,但剩余的部分依旧悍不畏死地缠绕上来,试图吞噬他的生机。
林默闷哼一声,接连出拳,才将这难缠的能量孽物彻底打散。但他也牵动了伤势,嘴角再次溢血。
他意识到,这阴阳裂隙之地绝非安全之所。这里充斥着各种由混乱能量滋生出的怪异存在,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吞噬和毁灭的本能。而且,空间本身也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他不敢再贸然前进,退回至冷清秋和阿幼朵身边,布下一个小小的混沌能量场,暂时隐匿三人的气息。
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实力,否则别说找到回去的路,就是在此地存活都成问题。
他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引龙诀和混沌之力,加速疗伤。此地能量虽混乱,但混沌之力包容的特性,使得他可以从中艰难地提炼出一丝可供吸收的精纯元气。
时间在这片混沌之地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林默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两成的力量,伤势也被暂时压制住。他睁开眼,看到冷清秋和阿幼朵依然昏迷,但气息平稳了一些。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空间镜影”区域。回归的路径就在那里,但危险也同样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将二女背负起来,用混沌之力形成的柔和光索固定好,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向着那片区域潜行而去。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幽灵般在扭曲的地形和悬浮的碎片间穿梭。
越靠近那片区域,周围游荡的能量孽物就越多,形态也越发怪异。有的如同膨胀的阴影,有的像是扭曲的触手集合体,还有的甚至能模拟出一些生灵的形态,发出惑人心神的低语。
林默尽量避免与它们发生冲突,实在避不开的,便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绝不恋战。
终于,他再次来到了那几面映照人间景象的“水镜”前。界钥血脉的共鸣指向其中一面显示着现代都市夜景的“水镜”。
就是它了!
他心中升起希望,正欲靠近。
突然,异变再生!
那面“水镜”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阵扭曲,一道狭长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裂缝凭空出现!裂缝之中,隐约传来无数怨魂的哭嚎和一股熟悉的幽冥气息!
是幽冥教!他们竟然也能追踪到此地?或者说,他们早就知晓这条裂隙通道的存在?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那黑色裂缝中迈步而出。
并非幽魂尊者,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的青年男子。他腰间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缭绕着淡淡的灰色气流。他气息内敛,但带给林默的危险感,竟丝毫不逊于之前的幽魂尊者!
而且,林默能感觉到,此人身上除了精纯的幽冥之力外,还带着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不,更像是某种将杀戮与死亡规则凝聚到极致的“刃”之意境!
青年男子目光扫过周围,最后定格在林默身上,那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界钥宿主,林默。”他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干涩而冰冷,“奉‘无间尊主’之命,取你性命,带回界钥。”
无间尊主?又一个幽冥教尊者?而且听起来,似乎比幽魂、黑煞更加危险!
林默心沉谷底。一个状态完好的尊者级强者,在此刻对他来说,几乎是绝杀之局!
他缓缓将背上的二女放下,挡在她们身前,混沌之力在体内奔腾,引龙诀蓄势待发。纵然希望渺茫,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报上名来。”林默沉声道,试图争取时间,思考对策。
“幽冥教,残刃。”青年男子惜字如金,话音刚落,他腰间的短刃已然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融入周围灰色背景的灰线,一闪而逝!
速度快到了极致!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林默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和对危机的预感,将混沌之力凝聚于胸前!
“嗤——!”
一声轻响,林默胸前的混沌光晕被轻易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鲜血瞬间涌出!那灰线中蕴含的死亡与破灭规则,疯狂侵蚀着他的伤口,阻止愈合!
好可怕的攻击!若非他关键时刻偏移了数寸,这一击恐怕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残刃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讶异,似乎没想到林默能躲开这必杀一击。但他没有任何停顿,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刻,无数道灰色的刃影从四面八方笼罩向林默,每一道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林默怒吼,混沌之力全面爆发,双拳挥出漫天拳影,与那无数刃影狠狠撞在一起!
轰!轰!轰!轰!
密集的能量碰撞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混沌之力与那死亡刃意疯狂对耗,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地面切割得千疮百孔!
林默完全落在了下风!他本就重伤未愈,实力大打折扣,而残刃的攻击又太过犀利诡异,专攻要害,且那死亡规则对生机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混沌之力强大的包容性与恢复力苦苦支撑。
这样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看了一眼身后依旧昏迷的冷清秋和阿幼朵,又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水镜”。
只能……再搏一次了!
他猛地放弃了对周身大部分区域的防御,将残余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丝刚刚恢复的祖龙道痕之力,全部灌注于右拳之中!同时,他引动了心脏深处,那与界钥紧密相连的、代表着“封印”与“门户”权能的本源之力!
他要以自身为引,强行轰击那面“水镜”,试图在残刃拦截之前,打开一条短暂的通道,将冷清秋和阿幼朵送出去!
至于他自己……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开!”
林默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那凝聚了他所有力量、意志与决绝的一拳,并非攻向残刃,而是悍然轰向了那面映照着都市夜景的“水镜”!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
残刃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林默会如此决绝。他身形急闪,短刃化作一道极致的灰芒,直刺林默后心,试图阻止他,或者至少在他成功前将其击杀!
然而,就在林默的拳头即将触及“水镜”,残刃的短刃也将要刺入他后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次发生!
那面“水镜”仿佛被林默体内那特殊的界钥与封印之力所引动,镜面骤然荡漾起剧烈的波纹!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面“水镜”都要强大、稳定的吸力猛地传来!
不仅如此,镜面中的景象也骤然变化!不再是模糊的都市夜景,而是清晰地显现出了一处地方——那是一座巍峨庄严的宫殿一角,琉璃瓦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一股磅礴的皇道龙气与肃穆的封印之力透过镜面弥漫开来!
太和殿!
这面“水镜”连接的,竟然是帝都核心,太和殿附近!
与此同时,一道醇和却带着无比凝重气息的佛号,以及一道清越的剑鸣,仿佛隔着无尽空间,隐隐从镜面另一端传来!
“阿弥陀佛!”
“斩!”
是法明禅师和司徒弘的声音!他们似乎就在太和殿附近,并且察觉到了此地的空间异动!
镜面的吸力骤然增大,首先将距离最近的、昏迷中的冷清秋和阿幼朵吸了进去!
残刃的短刃也在此刻,刺入了林默的后心!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林默身体剧震,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死亡规则瞬间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
但在最后关头,他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猛地向前一扑,借着那“水镜”的吸力,连同刺入他后心的短刃,以及握着短刃的残刃,一起撞向了那荡漾的镜面!
“想走?留下!”残刃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试图挣脱吸力,但镜面另一端传来的佛光与剑意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与林默的界钥之力产生了共鸣,使得吸力骤增数倍!
三人一刃,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猛地拽入了那荡漾的“水镜”之中!
镜面剧烈波动了几下,最终恢复了平静,重新变回了那模糊的都市夜景景象。
阴阳裂隙之地,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地面上残留的战斗痕迹和血迹,诉说着方才的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