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城,战役进入第七天。
这座曾经繁华的工业都市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地面上的战斗虽然惨烈,但至少还有光线,有掩体,有战术迂回的空间。
而在地面之下,那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更加黑暗、更加原始、也更加令人绝望的战争。
樱花国守军早已将衡城的地下管网改造成了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和补给线。他们利用这些管道神出鬼没,频繁袭击联邦军的侧翼和后方。为了切断这条“地下大动脉”,联邦军派出了专门的“坑道清理队”。
米勒的小队不幸中签。
“戴上防毒面具,检查手电筒,把霰弹枪装满。”米勒站在一个黑黝黝的下水道入口前,声音在防毒面具后显得沉闷而失真。
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味令人窒息——腐烂的垃圾、陈年的淤泥、排泄物,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强尼的手在发抖,他紧紧握着那把温彻斯特m1897“战壕扫帚”霰弹枪。在这个狭窄幽暗的空间里,长枪根本施展不开,只有这种一喷一大片的霰弹枪才是近战之王。
他们顺着铁梯爬了下去。脚下的污水漫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地下回荡,如同死神的脚步。
“注意头顶,注意拐角。”米勒低声命令。手电筒的光柱在潮湿的墙壁上晃动,照亮了那些爬满青苔和不明粘液的砖石。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拳头示意停止。
前方有一个十字路口,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是日语。
米勒做了个手势:关灯。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那微弱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涉水的声音。
“动手!”
米勒一声令下,强尼猛地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强光直射前方。
那是一队正在搬运弹药箱的樱花国士兵。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们本能地抬手遮眼。
“轰!轰!轰!”
霰弹枪开火了。
在这样封闭的管道里,霰弹枪的威力被放大到了极致。数以百计的铅丸如同暴风雨般横扫过去。那些樱花国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打成了筛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污水。
但这只是开始。
枪声在管道里回荡,瞬间引来了更多的敌人。
“在那边!杀了他们!”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喊叫声。紧接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子弹打在墙壁上,火星四溅。
“撤退!快撤!”米勒大吼。
但他们迷路了。在这迷宫般的地下,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样。
就在他们转过一个弯道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是樱花国设置的一个地下碉堡,架着一挺重机枪。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两名联邦士兵瞬间倒在血泊中。
“该死!过不去!”
米勒看了一眼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有狼后有虎,绝境。
就在这时,一名背着巨大钢瓶的联邦工兵冲了上来。
“让开!让我来给这帮耗子洗个澡!”
那是m2火焰喷射器。
工兵猛地扣动扳机。一条长长的火龙呼啸而出,直扑那个碉堡。
“呼——!!!”
火焰瞬间吞噬了碉堡。狭窄的空间让火焰无处可逃,温度急剧升高。凄厉的惨叫声哪怕隔着防毒面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机枪手浑身是火地冲了出来,没跑几步就栽倒在污水里,发出“嘶嘶”的熄灭声,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快走!氧气要耗尽了!”
火焰不仅烧死了敌人,也迅速消耗了周围的氧气。米勒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踩着敌人的尸体,甚至踩着还在抽搐的伤员。在这黑暗的地底,没有俘虏,没有人性,只有你死我活。
当他们终于看到头顶那个透着微光的井盖时,每个人都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强尼爬出井盖,摘下防毒面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充满硝烟味但却无比新鲜的空气。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米勒坐在旁边,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和血迹,眼神空洞。
“这只是地下一层。”他喃喃自语,“据说这下面还有两层。我们要像掏大粪一样,把他们一层一层地掏干净。”
战役第十五天。
联邦军虽然推进缓慢,但凭借着绝对的火力优势和空中支援,已经将樱花国守军压缩到了城市核心区的几个据点里。
胜利似乎指日可待。
然而,在这个清晨,风向变了。
原本从北面吹来的寒风,突然变成了从东南方向吹来的暖湿气流。
联邦前线指挥部。
“长官,侦察机报告,东南方向的樱花国阵地上升起了奇怪的烟雾。”参谋指着地图说道,“不是黑色的硝烟,是……黄绿色的。”
布莱德利上将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黄绿色?那不是烟幕弹的颜色!”他猛地抓起电话,“快!通知前线部队!戴上防毒面具!全员戴上防毒面具!”
但命令的传达是有延迟的。
而在前线,那些黄绿色的云雾正贴着地面,像幽灵一样缓缓飘来。它们比空气重,顺着街道流淌,钻进战壕,渗入地下室和防空洞。
强尼正在战壕里吃着罐头。他看到那股雾气飘过来,还以为是樱花国又在放烟幕弹准备反击。
“这味道……有点像烂苹果?”旁边的一个新兵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地狱降临。
“咳咳咳!咳咳咳!”
那个新兵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里的罐头掉在地上。他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掐着他。他的脸迅速涨红,然后发紫,口鼻中涌出粉红色的泡沫。
“毒气!是毒气!毒气!!!”
凄厉的喊叫声响彻阵地。
强尼手忙脚乱地去抓挂在腰间的防毒面具包。但手抖得厉害,怎么也解不开扣子。
周围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抓挠着胸口,直到抓出血痕。那是芥子气和光气的混合物。它不仅腐蚀呼吸道,还能透过衣服灼伤皮肤,让人全身溃烂。
米勒冲过来,一把扯开强尼的面具包,把面具按在他脸上:“呼吸!别摘下来!千万别摘下来!”
强尼透过模糊的镜片,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些没来得及戴上面具的士兵,像被割断喉咙的鸡一样抽搐着死去。哪怕是躲在地下室里的平民,也因为毒气的比重较大下沉而未能幸免。
整条街道瞬间变成了死域。
没有枪声,没有爆炸声,只有无数人濒死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樱花国这是在自杀式袭击。他们在城市即将失守之际,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了这些被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化学武器。
“这帮畜生……”米勒看着满地的尸体,双眼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但这还没完。
趁着联邦军陷入混乱之际,樱花国的敢死队再次发起了反冲锋。这一次,他们全都戴着防毒面具,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端着刺刀冲进了充满毒气的战壕。
联邦士兵虽然戴着面具,但视野受限,呼吸困难,动作迟缓,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扑打了个措手不及。
防线一度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