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卫”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沈渊的脑海，让他在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耳鸣般的嗡响。
潜龙卫！直属于皇帝，独立于朝廷所有体系之外，只对天子一人负责的神秘力量！他们负责保卫重要皇族成员（尤其是未公开身份的），处理皇室绝密事务，铲除一切可能威胁皇权的隐患。其成员皆是万里挑一的死士与高手，身份成谜，权力极大，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皇帝隐藏在龙袍之下的利爪与獠牙！
而现在，顾清风竟然发现，潜龙卫在守卫一座很可能与“已故”燕王朱棣有关的隐秘地宫？！
这背后蕴含的意义，让沈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是皇帝早已知晓燕王未死，甚至默许乃至指派潜龙卫在保护他？还是……潜龙卫已然被燕王朱棣暗中渗透、掌控？
前者，意味着皇帝对燕王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安排，自己若贸然触碰，很可能引火烧身，甚至死无葬身之地！后者，则更加可怕，意味着燕王的势力已经庞大到足以侵蚀皇帝最核心的护卫力量，其篡位之心已然昭然若揭，且拥有了极其可怕的实力！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那座地宫，是一个他目前绝对无法轻易触碰的禁区！
书房内，灯火摇曳，将沈渊和顾清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此刻两人晦暗不明的心境。
“看清了多少？”沈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低沉地问道。
“外围。”顾清风言简意赅，“明哨十二，暗桩不下二十，皆着潜龙玄甲，气息沉凝，配合默契，阵法联动，水泼不进。我只在三百丈外观察，未敢靠近。”
三百丈外，就能感受到如此严密的守卫？沈渊眉头紧锁。潜龙卫出动的规格极高，那地宫之中，隐藏的秘密定然非同小可。
“可有发现异常人员进出？或者，其他势力的窥探？”沈渊再问。
顾清风摇了摇头：“守卫极严，未见出入。其他窥探……有几股，但皆在五百丈外便止步，不敢靠近。”
连其他势力都对那里忌惮无比！这更加印证了那地宫的特殊性。
沈渊沉默了。他原本的计划是暗中查探地宫，寻找燕王未死的证据以及其与天尊、坤宁宫勾结的线索。但现在，潜龙卫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步骤。
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形同谋逆！借钦差身份强查？没有确凿证据指向地宫与张威案或天尊有关，仅凭一枚来历不明的“巡”字令牌和些许推测，根本不可能调动力量去搜查由潜龙卫看守的皇家禁地，甚至可能立刻被剥夺钦差职权，打入天牢！
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等。”良久，沈渊口中吐出一个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既然不能进去，那就等他们出来，或者……等里面的人，自己露出破绽。”
他看向顾清风：“清风，还要辛苦你，日夜监视那地宫外围，无需靠近，只需记录所有进出之人，以及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尤其注意，是否有与东宫那刚猛掌力同源的气息出现。”
顾清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身形再次融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看似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沈渊依旧坐镇南城兵马司，处理着查封赌坊带来的烂摊子，与宋国公府、兵部等势力周旋，同时继续“追查”张威案的线索，将北镇抚司和刑部折腾得鸡飞狗跳，摆出一副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的姿态。
他刻意将所有的明面行动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南城和两大衙门身上，营造出一种被案件琐事缠身、无暇他顾的假象。暗地里，他则通过顾清风不断传回的信息，密切关注着西山那座地宫的动静。
然而，地宫那边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毫无动静。潜龙卫的守卫纹丝不动，没有任何人进出，也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沈渊怀疑自己的判断，思考是否要另寻突破口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深夜悄然来到了他的府邸。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帮他传递过铜钱消息的干清宫小太监——小德子。
这一次，小德子并非奉刘璟之命，而是独自一人，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与神秘。
“沈大人，奴婢……奴婢有机密事禀报！”小德子跪在地上，声音压得极低。
“说。”沈渊目光微凝。
“奴婢前日夜里，在干清宫外殿值守，无意中听到刘爷爷与……与一位身份极高的贵人低声交谈。”小德子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奴婢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几句……他们提到了‘西山’、‘老四’、‘时机未到’……还有……‘那把刀’……”
西山！老四！那把刀！
沈渊瞳孔骤然收缩！小德子听到的，赫然与他掌握的线索完全对应！西山地宫，燕王朱棣（老四），以及他手中的绣春刀！
而且，与刘璟交谈的“身份极高的贵人”是谁？能在深夜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在干清宫密谈，其身份呼之欲出——极有可能就是皇帝本人！
皇帝不仅知道燕王未死，知道西山地宫，甚至……可能一直在关注着自己这把“刀”的动向？！那所谓的“时机未到”，又是指什么？
“你还听到了什么？”沈渊沉声问道，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威压。
小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就……就这些了！奴婢听得不清，不敢久留。刘爷爷后来似乎有所察觉，看了外面一眼，奴婢吓得赶紧溜走了……沈大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只是觉得……觉得此事可能对大人重要，才冒死前来……”
沈渊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小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这太监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来报信。
“你做得很好。”沈渊取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此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起，否则必有杀身之祸。回去吧，小心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德子千恩万谢，将银票揣入怀中，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溜走了。
书房内，沈渊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小德子带来的消息，虽然零碎，却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将许多线索串联了起来。
皇帝知晓一切！知晓燕王未死，知晓西山地宫，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引导，或者说……利用着局势的发展！自己这个“钦差”，恐怕从一开始，就是皇帝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把被他用来搅动局势、试探各方反应的刀！
那“时机未到”四个字，更是耐人寻味。皇帝在等什么？是在等燕王彻底暴露野心？还是在等太子犯下大错？或者，是在等一个能让他一举清除所有隐患的完美契机？
而自己手中的绣春刀，在这场惊天棋局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为何皇帝和燕王，似乎都对它格外关注？
沈渊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执棋者是那高高在上的洪武大帝，而燕王、太子、坤宁宫、乃至他自己，都只是网中的棋子。每一步，似乎都在皇帝的算计之中。
这种命运被人操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舒服，也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不屈的逆意。
他走到窗边，望向皇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既然都是棋子，那为何不能……做一个掀翻棋盘的棋子？
皇帝想借他这把刀，他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这钦差的身份和手中的线索，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查明真相，揪出幕后黑手，为那可能冤死的四皇子讨个公道，也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他心念电转，谋划着下一步该如何破局之时，怀中的绣春刀，再次发出了震颤！但这一次，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带着急切与指引意味的嗡鸣，刀尖微微偏转，指向了……皇宫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一名锦衣卫力士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声音带着无比的惊恐，嘶声喊道：
“大人！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在东宫遇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