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船队上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剩下的船只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过这片死亡水域,向上游猛冲。然而,就在他们以为突破了最艰难障碍之时,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在铁锁上游不远处的河面上,蜀军早已布下了第二道,也是更为阴险的防线——数以千计的巨大圆木,被更为隐蔽的铁索和绳索串联,潜藏于水面之下。此时,上游水寨中的蜀军看到铁锁已破,立即砍断了系缆!
霎时间,失去了束缚的圆木群如同脱缰的野马,顺着湍急的河水,铺天盖地地向下游冲撞而来!这些圆木彼此碰撞、翻滚,形成了一片覆盖整个河面的死亡丛林,其势之猛,远超寻常箭矢!
刚刚突破铁锁、队形尚未重整的曹军船队,瞬间被这狂暴的圆木阵迎头撞上!
“砰!咔嚓!”
“小心浮木!”
“啊!船要沉了!”
惨叫声、碰撞声、木材断裂声此起彼伏。轻捷的走舸、艨艟被巨大的圆木直接撞翻、撞碎;体型较大的运输船也被圆木卡住、缠绕,动弹不得,船底被撞出窟窿,河水疯狂涌入。整个曹军船队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之中,前进的道路被彻底堵塞,后续的船只收势不及,又撞上前方被阻的船只,造成了二次损伤。
两岸的蜀军岂会放过如此良机?箭矢更加密集地射向那些被困在浮木阵中、如同活靶子的曹军船只。巨石和火球也再次呼啸而至,精准地砸向那些试图清理浮木或挣扎欲逃的大型船只。
渭水河面,此刻真正成为了一条死亡防线。箭矢遮天,巨石乱飞,火焰燃烧,浮木冲撞,曹军士兵如同身处炼狱,伤亡急剧增加。郭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船队在这连环打击下迅速瓦解,心如刀绞,却无力回天。他只能嘶吼着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清理障碍,强行突围!
又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血战,曹军再次付出了近两千人伤亡的代价,才勉强用血肉之躯和残存的船只,在浮木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残存的船队狼狈不堪地冲出了两岸蜀军弓弩和投石机的覆盖范围。
冲过重重封锁,郭淮站在伤痕累累的主舰上,回头望向渐渐远去的五丈原两岸。蜀军寨中并无大队兵马追出,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但一股强烈的不安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付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几乎全部先锋船只的代价,才突破这段不算长的河道,这胜利,太过惨烈,也太过……顺利?蜀军的水师主力,何在?
他不敢深想,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剩余的物资和兵马尽快带到陈仓。“传令!全军加速,直奔陈仓!”
残存的曹军船队,带着满身的创伤和惊魂未定的士兵,沿着渭水向上游艰难行驶了约二里地。天色已近拂晓,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朦胧的晨光洒在河面上,也照亮了前方令人绝望的景象。
“将军!你看!”副将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向渭水上游。
只见前方水道之上,一支严阵以待的蜀军水师舰队,正利用晨间的顺流优势,一字排开,缓缓压来!当先的是两艘体型庞大、楼橹林立的斗舰,如同水上堡垒,其后是二十余艘形体狭长、行动迅捷的真正艨艟,再后面,是数十艘经过改造、杀气腾腾的走舸以及更多小型战船。旗舰斗舰之上,一面“丁”字将旗迎风招展!
“丁奉!是蜀军的水军!”郭淮失声惊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终于明白为何突破封锁后五丈原没有追兵,原来蜀军的水师主力早已在此以逸待劳,张网已待!
“后队变前队!撤!快撤!”郭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嘶力竭地下令。在顺流而下的蜀军主力面前,他这支残破、疲惫且不善水战的船队,根本毫无胜算。
命令一下,曹军船队顿时大乱。那些轻小的艨艟、走舸还好,能够较为灵活地原地转向或者直接倒划船桨,借助尚未完全消退的下游水流向后逃窜。但那些由笨重运输船改造的战舰,调头极为困难,在渭水河道上互相碰撞、挤作一团,彻底失去了秩序和速度。
丁奉立于斗舰舰首,看着混乱如热锅蚂蚁的曹军船队,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为了麻痹郭淮,他甚至故意在前期封锁未曾出动过的主力战船,任由郭淮耗费巨大代价突破铁锁浮木,就是为了在此刻,予其致命一击!
“火船队,出击!”
丁奉将手中令旗狠狠挥下。数十艘早已准备就绪、装满干柴、油脂、硫磺等引火物的小型火船,被敢死之士点燃,如同一条条咆哮的火龙,顺着湍急的水流,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挤成一团的曹军船阵!
“轰!嘭!”
火船猛烈地撞上曹军船只,尤其是那些难以移动的大型运输船。烈焰瞬间升腾,迅速蔓延开来!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士兵凄厉的哀嚎声、船只碰撞的碎裂声响成一片!本就因调头而恐慌的曹军,此刻更是魂飞魄散,整个船队彻底陷入了火海与混乱的深渊。
“全军进攻!跳帮夺船!”丁奉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蜀军近百艘战船,以斗舰为核心,艨艟为两翼,走舸四处游弋,如同猛虎下山,冲入了混乱的曹军船阵之中。
那些被点燃的曹军大船上,幸存士兵纷纷放弃救火,争先恐后地跳上附带的小船,或者干脆直接跳入渭水,向下游逃命。而更多的士兵没有小船,只能在烈焰与冰水之间绝望挣扎。
没有被火焰波及的曹军大船,也未能幸免。蜀军水兵,尤其是丁奉麾下那些来自荆襄、熟悉水性的精锐,口衔环首刀,利用飞钩、绳索,或直接徒手攀爬,矫健地跳上曹军大船的甲板。他们刀法狠辣,配合默契,对着那些晕头转向、站立不稳的北地曹军猛砍猛杀。甲板上顿时变成了血腥的屠场,曹军士兵在水战中根本不是这些蜀军水师的对手,成片地被砍倒、刺穿,或者被逼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