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与尔等不同。既未结党,亦非拥兵藩王。陛下何须忌惮一无根基年轻侯爵?
此番奉旨讨逆,步步遵圣意。若想离间,未免小觑本侯。
越侯厉喝:
休装糊涂!承元帝分明鸟尽弓藏!借你之手铲除异己,逼诸侯入京,其心可诛!
老夫扶持亲外孙何错?纵无雍王之事,那暴君照样会 ** 家下手!
贾颜默然。若非他谋划,局势不必至此。
雍王即便待太上皇驾崩后再反,承元帝亦有能力 ** 。
至于是否牵连小乾安王与越侯,全凭承元帝定夺。
承元帝不在意皇子获支持,但绝不容手握兵权、威胁皇权者存!
贾颜轻叹:
越侯何必如此?有越贵妃与外孙在,你性命无虞。况小越侯尚在神京,越家血脉可续。
当年是你们择藩称王,暗中积蓄力量收买人心,又是你们阳奉阴违抗圣命,如今还有何委屈可言?
越侯摇头不语。
你把陛下想得太简单了。他韬光养晦这些年,岂是寻常人物?你和柯相这出双簧演得漂亮:你在此处围追堵截,柯相在云南铲除异己推行新政。
可你以为柯相的所作所为能瞒天过海?等陛下亮出底牌时,你这个柯相门生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你和柯相都会变成废子。
贾颜冷笑着挥了挥手,侍卫立刻押走了越侯。
待大厅只剩他一人时,李寒衣悄然出现。
他的话不无道理,回京后要防备皇上使绊子。
贾颜哑然失笑:
不过是他临死前的挑拨。至少现在陛下还把我当作得力干将!没有兵权不是藩王,日渐衰落的忠毅侯府有什么可忌惮的?
正因如此,我敢断言回京必得公爵封赏——不仅战功赫赫,更因我已自绝退路。陛下无需防备,反而会大力提拔!
他需要快刀斩乱麻重整朝堂,需要柯相这样的老臣坐镇,更需要我这样的新贵作为招贤纳士的招牌。
李寒衣仍忧心忡忡:
就算如你所料,等你封王那天呢?那时你要靠军功灭外族封王,声望直追贾代善,却没有他的根基。
皇上城府极深,必有后招制衡。贾代善与太上皇何等亲密,贾家最后不也落得这般田地?
贾颜拉她同坐,靠在她肩头闭目道:
待我封王之时,这天下再无人能束缚。就算是皇上也奈何不了我!我可不会像贾代善那样愚忠送命。
再给我些时间,等一切安排妥当,就带你们游历天下。五湖四海,大漠雪山,何必困在这黄金牢笼?
李寒衣心疼地望着他:
要不歇息几日再动身?这些日子你太劳累了。
贾颜闭眼笑道:
无妨。奏折已递,不必在此耽搁。要说辛苦,甄应嘉他们才真该叫苦连天呢!
李寒衣也笑了。
那些人还做着将功折罪甚至加官进爵的美梦,哪想到被你算计得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侥幸逃生的,也都失了靠山。
如今江南、安徽、福建、江西的势力都已重新洗牌,接下来怕是要乱一阵子。你真要就此抽身?不留下后手?
贾颜微微摇头低语:
交给朝廷处置吧,有李叔他们暗中经营就够了,我不宜再插手。不说这些了,让我眯会儿,困得很。
李寒衣低头看着贾颜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他的头正靠在她肩上渐渐睡去。
她既没催他去屋里睡,也没再出声打扰,只是静 ** 着任他依靠。
仿佛这般情景早已习以为常,也本该如此......
十月底的荣国府,荣庆堂里笑语喧阗。
凤姐儿看着姑娘们雀跃的样子,眼里也泛起笑意——贾颜又来信了,说已经启程回京。按信上日期算,最多一个月就能到家。
别说姑娘们高兴,连她与李纨、可卿、尤氏也是心潮难平。
如今东府空着,西府人丁稀少。尤氏和可卿几乎天天过来,就为等贾颜的家书。
贾母早看出些端倪:尤氏婆媳来得未免太勤!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虽说好处都让凌家占了,到底贾颜也算贾家半子。老太太总觉得若非贾家扶持,贾颜绝无今日成就,加之他对贾政和自己始终恭敬,倒也宽心。
眼下贾颜确是贾府顶梁柱,就算日后另立门户,终归是贾家女婿。两府早已血脉相连,何况侄媳与侄孙媳终究不是嫡亲儿媳......
至于尤氏腹中胎儿?那本就是她安排的缘分。
凤姐儿高声笑道:老祖宗快看,三丫头这高兴劲儿,活像明天就要出嫁似的!
探春双颊飞红,轻啐道:二嫂子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贾母笑吟吟道:纵不是明日也快了。眼看到了十一月,再两月就过年。等策哥儿孝期满了,正好办喜事!
探春羞得连耳尖都红了,见姊妹们捂嘴偷笑,更是不知所措。先前因日子尚远还能镇定,如今婚期临近,反倒心慌意乱。
宝钗含笑打趣:这回策哥哥立下大功,爵位怕是要再升。往后咱们可不能叫三丫头侯爵夫人了,说不定要改口称国公夫人呢!
探春羞得直跺脚,躲到后排椅子里再不肯抬头。
贾母开怀大笑——贾颜爵位越高,贾府前程越稳,她怎能不欢喜?
凤姐眼波微转,试探着笑道:老祖宗您瞧,姑娘们这副模样,倒像个个都想给策哥儿当新娘子似的!
众女闻言俱都羞红了脸,再无人敢笑话探春。贾母看在眼里暗自思量,她比王夫人明白得多,怎会看不出这些丫头的心思?
若能成事,对贾府可是天大的好事!单嫁一个探春过去,哪比得上让所有姑娘都进凌家门?将来凌府后宅都是贾家女儿,连湘云黛玉也不例外,自然会向着娘家。只是这事着实难办——以贾府如今的体面,若将姑娘们尽数许人,岂不惹人笑话?
凤姐看出端倪,抿嘴笑道:老祖宗何必在意旁人闲话?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才要紧。贾母知她不便明说是为顾全姑娘们颜面,却已心领神会,只摆手道:且等策哥儿回来再议。这回他生擒小乾安王与越侯,又震慑各路诸侯入京,怕真要封个国公了。
李纨疑惑道:虽是大功,可国公之位岂是易得?当年先荣国公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封赏,何况如今...贾母叹道:正因时局特殊才要重赏。太上皇龙体欠安,陛下这是要千金买骨。策哥儿乃陛下登基以来最得力的臣子,此番平定内乱,江南之事又有城阳侯顶罪,朝臣们皆得实惠,这爵位定然要往高了封。只是...老太太顿了顿,若真封了国公,怕是不能久居咱们府上了。
凤姐闻言心头一紧,想到要许久不见贾颜便觉难受。她尚且如此,更遑论可卿与李纨?姑娘们再顾不得害羞,纷纷追问真假。薛姨妈附和道:老太太说得在理。先前策哥儿中状元还能以守孝推脱,兼之年岁尚小,朝臣也不当他作正经官员。可若成了国公,又立此大功,再住贾府实在不成体统。况且三丫头婚事也该早作打算...
众女顿时黯然。她们早知贾颜心思——凌家独苗总要开枝散叶,单靠探春如何镇得住后宅?若姐妹们同嫁,将来也好互相照应。凤姐朝李纨、尤氏和可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莫要失态。她们与姑娘们不同,只能将指望全系在贾颜身上。多次共处的经历,早让她们心意相通。
可卿起身柔声道:老祖宗且先宽心,不如早些预备着。待叔叔回府,拜帖圣旨必如雪片般飞来,提前准备方不至忙乱。贾母微微颔首,正要开口——
今日真是大喜之日,贾府终于熬出头了!凤丫头,快去安排酒席,咱们今日定要好好庆贺一番!
凤姐笑吟吟地应道:
老太太和姨太太先歇着,我这就去张罗。
出了荣庆堂,凤姐从怀中取出贾颜的亲笔信笺,轻轻贴在脸颊上低语:
快些回来啊......
一月过后,金銮殿上。
承元帝端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既欣慰又暗含感伤。
大殿之上,小乾安王与越侯俯首跪拜。这两位昔日随承元帝出生入死的旧臣,曾与雍王一同为其挡刀浴血。
谁料十余年间,权势竟将人心侵蚀至此。
承元帝深知,若在太平年月,这些老臣必能安守本分。可如今天灾肆虐,流民遍地,兵匪横行。这般乱世,难免令手握兵权的诸侯心生妄念——谁不渴望那至高之位?
尔等还有何言?承元帝沉声问道。
越侯苦笑叩首:能活着面圣,已是陛下恩典。
小乾安王神色平静: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只求陛下明鉴,宣贵妃与此事无关。
越侯沉默不语。他明白即便陛下不处置两位贵妃,日后也难再相见。此刻求情,不过徒劳。
朕相信宣贵妃、越贵妃确不知情......
话音未落,都察院齐牧突然出列高呼:陛下!小乾安王与越侯谋逆,纵使贵妃不知情,亦当连坐!请陛下明正典刑!
众御史纷纷附和:请陛下降罪!
承元帝冷眼看向齐牧。他早知此人与刘皇后暗中勾结——尤其齐牧曾是他的心腹,这般背叛更令他震怒。
转头问忠顺亲王:皇弟以为如何?
忠顺亲王谄笑道:此乃皇兄家事......
连你都明白是朕的家事,偏有人装糊涂!承元帝打断道,直视齐牧:齐爱卿,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
齐牧伏地痛哭:臣一片赤诚只为大乾!难道谏言也要获罪?如今天下动荡,诸侯虽入京,仍有人心怀不轨!
朝堂上群臣激辩。有人厉声道:小乾安王与越侯包庇雍王,举兵抗旨,若不严惩,何以震慑天下?
另一人立即附和:若从轻发落,日后人人效仿。陛下当以社稷为重!
承元帝忽然轻笑,已然明了齐牧用意。这是要动摇他的威信,清流终究想要个傀儡。
此时贾颜出列,问刑部尚书:敢问大人,依律当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暗自叫苦:谋逆之罪,轻则腰斩,重则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