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先生的名声,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逐渐扩散。苏杨依旧保持着“一日三卦”的规矩,但卦金却悄然提升到了五十灵晶起,非有缘或急事者不算。即便如此,每日慕名而来者依旧络绎不绝,他的摊位前总是排起长队。
这一日,苏杨刚为一位气运缠身、事业受阻的小商会主事指点完迷津,收获八十灵晶,正准备收摊离去,一个身影却踉踉跄跄地冲到了他的摊前。
来人是一名看起来三十许岁的妇人,身穿素色罗裙,虽有些修为在身,约莫筑基中期,但此刻却是钗横鬓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晦暗之气,头顶的气运之柱更是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其中更夹杂着几缕扭曲的黑气,隐隐有厉鬼哀嚎之象!
“先生!天机先生!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家!”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带着绝望的哭腔,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苏杨眉头微蹙,这妇人的气运,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凶险的之一,并非简单的倒霉破财,而是涉及到了阴煞侵体、家宅不宁,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
“莫急,慢慢说,所为何事?”苏杨声音平和,带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
妇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地讲述起来。她姓陈,夫君本是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炼器师,家境殷实。数月前,他们倾尽积蓄,外加借贷,在城北购置了一处带有一座小型地火室的大宅院,本想借此扩大炼器生意,让日子更上一层楼。
谁知搬入新宅不到半月,怪事频发。先是夫君炼器时屡屡失败,心神不宁,甚至有一次地火失控,险些炸炉重伤。接着,家中仆役接连病倒,药石无灵。最近更是夜夜噩梦缠身,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家中器物无故移动,阴风阵阵。不过月余,原本身体强健的夫君已是形销骨立,卧床不起,她自己也是精神恍惚,家中所余钱财几乎都用来求医问药和请人驱邪,却毫无效果,反而越演越烈。债主更是日日上门逼债,眼看家破人亡就在眼前。
“我们也请过几位道长前去查看,有的说是冲撞了煞气,做了法事,有的说是宅邸风水不佳,改动了几处布局,可……可都没有用啊!先生,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陈夫人磕头不止,额前已见青紫。
周围众人听得唏嘘不已,也有人暗自摇头,觉得这宅子恐怕是没救了。
苏杨静静听着,气运之眼却已穿透虚空,循着陈夫人身上那浓郁的晦气与因果线,遥遥望向了城北方向。在他的“视野”中,城北某处,一团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色煞气冲天而起,其中怨念交织,死气弥漫,更隐隐有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力量盘踞其中,不断吞噬着宅院内的生机与气运!
这绝非简单的风水不佳或者普通阴煞!而是……聚阴养尸之地?还是被人布下了恶毒的诅咒?
“你且起来。”苏杨虚抬一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陈夫人托起,“此事我已知晓。寻常法事与风水改动,于你家情况无异于隔靴搔痒。”
陈夫人闻言,眼中希望之火重燃,急切道:“先生,那该如何是好?只要您能救我们,倾家荡产,妾身也愿意!”
苏杨沉吟片刻,道:“五十灵晶,我随你走一趟,查明根源。若能解决,另需五百灵晶作为酬劳。若不能,分文不取。”
五百灵晶!这对于已经濒临破产的陈家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陈夫人脸色一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好!只要先生能救我们,便是砸锅卖铁,妾身也凑齐这五百灵晶!”
“带路吧。”苏杨收起布幡,淡然道。
在众人好奇与敬畏的目光中,苏杨随着陈夫人离开了坊市,朝着城北而去。
城北相较于城西和城南,居住的多是些中低阶的修士和凡人富户,环境稍显杂乱。陈夫人所说的宅院位于一条僻静的巷子深处,朱漆大门已然有些斑驳,门楣上方的匾额歪斜,隐隐有裂纹。尚未靠近,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连周围的阳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苏杨站在宅院门前,目光扫过。宅院坐北朝南,看似格局方正,但在他气运之眼中,却能清晰地看到,整座宅院的地基之下,竟隐隐有一条极其细微的“阴脉”流过!这阴脉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以特殊手段引导而至,如同一条毒蛇,潜伏在地下,不断散发着阴寒死气。
更诡异的是,宅院的布局,看似普通,实则暗合某种聚阴锁魂的邪阵!院中的假山、水井、乃至树木的栽种方位,都成了这邪阵的节点,将地底阴脉散发的死气牢牢锁在宅院之内,同时不断吸引着周遭游荡的阴魂怨念汇聚于此!
“好狠毒的手段!”苏杨眼神一冷。这绝非巧合,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将此处布置成了一处养尸或者炼魂的邪地!之前的住户恐怕早已遭遇不测,陈家这是当了替死鬼,被人当成了滋养这邪地的“肥料”!
“先生,就是这里了。”陈夫人声音颤抖,显然对这座宅院恐惧到了极点。
苏杨点了点头,迈步踏入宅门。
一进宅院,那股阴森之感更重。明明是白天,院内却光线昏暗,气温明显低于外界。院中的花草大多枯萎,唯有几株喜阴的植物长得异常茂盛,却透着一股妖异。假山石上布满青苔,水井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气。
苏杨径直走向宅院的主屋,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药味和霉味的污浊气息涌出。屋内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面色青黑、气息奄奄的中年男子,正是陈夫人的夫君,陈炼师。他双目紧闭,眉心缠绕着一团黑气,显然已被阴煞侵入心脉,危在旦夕。
苏杨目光如电,扫过屋内布局。床榻正对窗口,窗外恰好是那口阴气森森的水井,形成“穿心煞”。屋角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却对着床榻,这在风水上是“镜煞”,容易招引邪祟,扰乱神魂。更关键的是,苏杨能感觉到,在地板之下,隐藏着一个微弱的能量源,正是那邪阵的核心节点之一!
“问题根源我已找到。”苏杨转身,对忐忑不安的陈夫人道,“此宅被人布下邪阵,引阴脉,聚怨魂,乃大凶之局。之前的风水师改动,并未触及根本,反而可能刺激了阵法,导致煞气反噬更烈。”
陈夫人闻言,面无人色,颤声道:“那……那还有救吗?”
“可救,但需大动。”苏杨语气肯定,“你需按我所说,立刻准备几样东西:三年以上的雄鸡血一盆,向阳处的桃木枝七根,朱砂三两,还有……将家中所有铜镜,全部移除。”苏杨也不能说自己不是靠什么道法,而是自己的气运之眼,所以为了不让大家看出他的真本事,假装让陈夫人准备上面的东西扮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陈夫人如同听到了仙音,连忙吩咐仅剩的一个老仆去操办。
东西很快备齐。苏杨假装神神秘秘的亲自动手,他先是以雄鸡血混合朱砂,在宅院四角以及主屋门口画下驱邪符箓,这些符箓并非普通道符,而是他以混沌之气勾勒,蕴含着一丝破邪归元的真意。
接着,他指挥老仆,将那面巨大的铜镜搬走,又将床榻移位,避开窗口的穿心煞。同时,他让陈夫人将七根桃木枝,输入混沌灵力然后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插入院中特定位置,暂时形成一个简易的“七星镇煞”格局,压制弥漫的阴气。
这些只是治标,暂时稳住局面,让宅内的阴煞不再加剧。
做完这些,苏杨走到院中那口阴气最重的水井旁。他深吸一口气,混沌元婴微微震动,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凝聚于指尖。他并指如剑,凌空对着井口虚划,一道道灰色的混沌符文凭空生成,如同锁链般,缠绕向井口,强行封印了井中逸散出的浓郁阴气。
随后,他来到主屋,脚下一顿,一股暗劲透地而入,精准地击碎了隐藏在地板下的那个邪阵节点!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传来,笼罩在整个宅院的那种无形压抑感,瞬间减轻了大半!院中的光线似乎都明亮了一些,温度也有所回升。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陈炼师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眉心的黑气淡去了少许。
陈夫人感受到这明显的变化,喜极而泣,再次对着苏杨跪拜:“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苏杨摆了摆手:“邪阵节点已破,阴脉暂时被封,但根源未除。此地不宜久居,待你夫君稍有好转,便尽快搬离。至于酬劳……”
陈夫人连忙道:“先生放心,五百灵晶,妾身就是倾家荡产,也定会凑齐!还请先生宽限几日!”
苏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和床上奄奄一息的陈炼师,心中微动。他并非滥好人,但也不愿将人逼上绝路。
“罢了,”苏杨淡淡道,“看你家情况,五百灵晶确实艰难。便以三百灵晶,外加你夫君痊愈后,为我免费炼制三件法器作为酬劳,如何?”
陈夫人愣住了,随即泪水再次涌出,这次是感激的泪水。三百灵晶虽然依旧不少,但已比五百灵晶轻松太多,而且夫君若能痊愈,炼制法器本就是他的本行,这条件简直是雪中送炭!
“多谢先生大恩!妾身代夫君,应下了!”陈夫人哽咽着叩首。
苏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座依旧残留着阴森之气的宅院。
经此一事,“天机先生”不仅能卜算前程,更能破解凶宅、驱邪改运的名声,不胫而走。他的客户层次,开始从底层的散修和小商人,逐渐向一些拥有固定产业、遇到真正麻烦的中层修士扩展。
而苏杨不知道的是,在他破碎那邪阵节点的瞬间,远在天枢城另一处奢华府邸中,一个正在打坐的、面容隐藏在黑袍下的枯瘦老者,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与狠毒!
“是谁?!竟敢坏我‘阴煞养魂阵’?!”
他掐指推算,却只觉得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所遮蔽。
“哼!不管你是谁,敢挡我的路,都要死!”
一股森然的杀意,在密室中弥漫开来。
苏杨的平静日子,似乎又要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