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苏杨换上了一袭普通的青色布衣,收敛起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混沌道韵,使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个修为平平、仅有金丹初期水准的落魄散修。他将那幅写着“天机可测”的布幡卷起,独自一人离开了城南小院。
他没有选择去最繁华的中心城区,那里势力盘根错节,容易惹上是非。而是来到了城西与城南交界处,一片相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的坊市区域。这里摊位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售卖低阶符箓的,有摆摊治疗伤势的,也有几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实则气息虚浮的算命先生,正在唾沫横飞地忽悠着过往的客人。
苏杨寻了一处靠近巷口、不算起眼却又有些许人流的位置,将布幡展开,挂在一旁的墙上。他没有像其他算命先生那样摆上罗盘、铜钱之类的道具,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蒲团,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如同老僧入定,静待有缘人。
他这副做派,在这喧闹的坊市中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哟,新来的?算命连个家伙事儿都不带,装什么高人呢?”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面前摆着八卦盘的老算命先生斜睨了苏杨一眼,语带讥讽。他在这片混了十几年,自认是地头蛇,见苏杨如此“不懂规矩”,心中颇为不快。
苏杨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那山羊胡见自己被无视,冷哼一声,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而更加卖力地招揽起自己的生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坊市中人来人往,却很少有人在这个连道具都没有的年轻算命摊前驻足。偶尔有人好奇打量几眼,见他如此年轻,修为又低,便摇摇头走开了。修真界中,推演天机最重经验和修为,一个金丹期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事?
苏杨并不着急,心神沉静,一部分意识在默默体悟着混沌之道的玄妙,另一部分则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感知着周围人群的气运流动。
在他的气运之眼视野中,整个坊市上空交织着无数条颜色各异、明暗不定的气运之线。大部分人的气运都平平无奇,灰白中带着些许杂色,代表着平凡而略带坎坷的人生。少数几人气运稍旺,但也仅限于此。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袍、面色焦急、头顶气运之柱呈现出明显“破财”、“官非”灰黑色征兆的中年胖子,引起了苏杨的注意。这胖子修为在筑基后期,此刻正如同没头苍蝇般在坊市中乱转,时不时拉住路人询问着什么,脸上写满了惶急。
苏杨心念微动,以混沌之道默默推演其气机变化。刹那间,无数模糊的影像和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如同快进的影片,最终定格在几个关键节点上:丢失的货物、愤怒的商会管事、即将到来的追责……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正要从他摊前走过的锦袍胖子,淡淡开口:“阁下可是在寻一批丢失的‘赤焰铁矿’?”
那锦袍胖子猛地停下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霍然转头看向苏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知道?!”
他丢失赤焰铁矿的事情,除了商会内部几位管事,外人绝无可能知晓!而且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正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线索!
苏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依照推演所见,平静地说道:“东行三里,临水废弃仓库,底层有暗格。速去,迟则生变,恐有血光之灾。”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锦袍胖子耳边。他丢失货物的地点,以及那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废弃仓库暗格,竟然被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算命先生一语道破!
震惊、怀疑、狂喜……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他死死盯着苏杨,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苏杨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波澜。
“若寻回,付百块灵晶作为卦金。若未寻到,分文不取。”苏杨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
锦袍胖子咬了咬牙,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对着苏杨深深一揖:“若先生所言属实,王某必有重谢!”说完,再也顾不上其他,运起身法,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城东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幕,被周围不少摊贩和行人都看在了眼里。众人议论纷纷,大多觉得这年轻人是在信口开河,忽悠那胖子。那山羊胡算命先生更是嗤笑出声:“装神弄鬼!东行三里哪有什么临水仓库?还暗格?笑话!”
苏杨充耳不闻,依旧静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众人几乎要将这个小插曲遗忘时,一道激动无比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回了坊市,正是那锦袍胖子王掌柜!
此刻他脸上再无之前的焦急惶惑,取而代之的是狂喜与敬畏!他手中还捧着几块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矿石,正是丢失的赤焰铁!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就在东城废弃的漕运仓库底层暗格里!一点都没少!”王掌柜冲到苏杨摊前,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噗通一声,竟是直接对着苏杨跪了下来,“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救了王某的身家性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双手奉上:“这是一百二十块下品灵晶,多出的二十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请先生务必收下!”
一百二十块下品灵晶!这对于普通筑基修士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个山羊胡算命先生,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竟然……真的算准了?!连具体地点和暗格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苏杨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王掌柜,也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了那袋灵晶,淡然道:“因果已了,阁下请回吧。”
“是是是!先生真乃神人也!王某告退,他日定当再来拜谢!”王掌柜又磕了个头,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那山羊胡一眼,显然记恨他刚才的嘲讽。
经此一事,苏杨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小摊,瞬间成为了整个坊市的焦点!
“我的天,真让他算准了!”
“一百二十块灵晶啊!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难道这年轻人真有什么独门秘术?”
“快,快去算算!问问前程吉凶!”
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将苏杨的小摊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想要算命。
苏杨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这种喧闹。他抬手虚按,一股无形的气劲柔和地将涌来的人群推开尺许,声音依旧平淡:“一日三卦,今日已毕。欲问吉凶,明日请早。”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的恳求与议论,径直收起布幡,拿起那袋灵晶,起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坊市的街巷之中,留下身后一片惊叹与惋惜之声。
苏杨没有直接回城南小院,而是去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杂货铺,购买了一些关于天枢城风土人情、势力介绍的玉简,又买了一些基础的阵法材料。随后,他又去了一家书铺,挑选了几本最基础的丹道入门和炼器初解的典籍,这是为星璇和李富贵准备的。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返回住处。
傍晚,李富贵和星璇也先后回来。
李富贵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头很足,嘿嘿笑道:“苏兄弟,那千锤阁的老师傅人不错,虽然严厉了点,但教得仔细!胖爷我今天抡了整整一天的大锤,熟悉各种基础材料的特性,感觉对力量的掌控又精进了一丝!”
星璇则已经将苏杨买回的丹道典籍大概翻阅了一下,美眸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苏兄,这些基础丹理与我之前了解的星象药理颇有相通之处,我感觉入门应该不难。明日我便去购买一些最低阶的灵草,尝试炼制‘辟谷丹’和‘回气散’。”
苏杨点了点头,将白天赚到的一百二十块灵晶取出,分成三份,自己留下二十块作为明日开销和购买推演所需的一些特殊材料,将另外一百块平均分给了李富贵和星璇。
“这些灵晶你们先拿着,购买学习所需的材料和工具。我们初来乍到,起步阶段难免艰难,不必节省,尽快掌握一技之长才是根本。”苏杨说道。
李富贵和星璇也没有推辞,知道这是现阶段必须的投入。
夜色渐深,小院重归宁静。
苏杨盘膝坐在自己的静室中,并未修炼,而是默默回味着白天的第一次卜算。以混沌衍天机,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耗费心神。他需要以自身混沌之道为基盘,将观测到的气运碎片投入其中,推演其无数种可能的演变轨迹,最终锁定最接近真实的那一条。这过程,需要对混沌演化之妙有极深的理解,对神魂之力也是不小的负担。
“看来,这卜算之术,不仅是一条生财之道,更是锤炼我混沌之道掌控力的绝佳途径。”苏杨心中明悟。而且,通过与人卜算,接触形形色色的修士和气运,也能让他对这片星域的众生百态有更直观的了解,积累人脉,打探消息。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勾勒着,混沌之气随之流转,演化出种种模糊的卦象与命理轨迹,映照在静室的墙壁上,明灭不定。
“天机阁……”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一个初步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他不能一直像个江湖术士一样摆摊,需要有一个固定的、具有一定格调的场所,才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客户,获取更有价值的信息和资源。
第二天,苏杨再次来到昨日的坊市。他刚一出现,立刻就被早已等候在此的人群围住。
“天机先生来了!”
“先生,给我算一卦吧!我最近修炼总是不顺!”
“先生,看看我这次出门能否找到机缘?”
面对热情的众人,苏杨依旧维持着“一日三卦”的规矩。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气运之眼开启,迅速锁定了三个气运特征最为明显、且卦金可能最为丰厚的人选。
第一卦,为一个气运中带着“桃花劫”征兆的年轻修士,指点其避开一场因情生变的祸事。
第二卦,为一个气运呈现“小人作祟”灰线的商会伙计,点破其身边陷害之人。
第三卦,为一个头顶气运隐隐有“突破”迹象,却又缠绕着一丝“走火入魔”风险的老者,提醒其闭关冲关时需注意的关窍与时机。
三卦,依旧精准无比!所求之人或是恍然大悟,或是惊出一身冷汗,或是感激涕零,皆奉上了不菲的卦金。
苏杨的名声,如同滚雪球般,在这片坊市区域迅速传开。“天机先生”的名号,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提及。
而苏杨,在赚取了数百灵晶后,再次飘然离去。他没有继续留恋于此地的热闹,而是开始在天枢城中寻找合适的店面。
他的目标,是开设一家真正的“天机阁”。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