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冰川区域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外界的风雪呼啸声骤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连黑苗秘药带来的暖流都似乎被压制了。
眼前是一片由无数巨大、扭曲的蓝色冰川构成的迷宫。
冰柱林立,如同巨兽的獠牙,犬牙交错,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光。
冰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扭曲的纹路,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积雪,踩上去却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骨骼碎裂的声响。
月华琉璃盏的感应在这里变得极其混乱,如同被无数双手撕扯,时而指向左,时而指向右,时而微弱得几乎消失。
古契灯笼的光芒也被压制在周身三尺之内,青银光晕与周遭的幽蓝寒意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好诡异的地方……”云清尘神色凝重,手中扣着一张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赤阳符,“这里的寒气非同一般,竟能侵蚀灵力与神识。地图上没有标注,恐怕是近些年才形成的险地,或者……是被某种力量刻意隐藏了。”
林晏点头,他尝试将神识探出,却发现如同陷入泥沼,不仅延伸困难,更隐隐传来被冻结、被同化的刺痛感。“小心脚下和四周的冰壁,我感觉这里面……有东西。”
他掌心的古契灯笼微微偏转,灯焰指向左前方一条狭窄的、被两道巨大冰崖夹峙的通道。月华琉璃盏那混乱的感应,在那个方向似乎稍微清晰了一丝。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那个方向小心前进。
风行兽在这里行动受阻,它们不安地打着响鼻,肉翅紧紧收拢,显然极为不适,两人便将其留在入口处,布下简单的防护结界。
通道内更加昏暗,冰壁上倒映着古灯摇曳的光芒,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影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那“咔吱咔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冰窟。
冰窟中央,矗立着几尊完全由寒冰雕琢而成的人形冰雕。这些冰雕栩栩如生,保持着前进或戒备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惊恐与绝望的表情,身上的衣物样式古老,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探险者。
“他们……是被瞬间冻死的。”云清尘检查了一下最近的一尊冰雕,倒吸一口凉气,“连魂魄波动都彻底凝固消散了。好可怕的寒力!”
林晏目光扫过这些冰雕,心中警惕更甚。他能感觉到,这些冰雕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遭环境同源的寂灭寒意。
这不是自然的严寒,而是蕴含了法则力量的“寂灭之寒”!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月华琉璃盏猛地一震!
不再是混乱的指向,而是骤然爆发出一种尖锐的、充满警示意味的震颤!与此同时,古契灯笼的灯焰也骤然收缩,光芒凝聚,死死指向冰窟深处,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冰壁!
“后退!”林晏低喝一声,拉着云清尘急速后撤!
几乎就在他们后退的瞬间,那片被古灯锁定的冰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紧接着,数十道半透明的、由极致寒气凝聚而成的冰蓝色触手,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直取两人刚才所站的位置!
触手掠过空中,带起一道道冰蓝色的残影,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留下短暂的真空轨迹!
“是‘冰魄妖灵’!此地极端环境下诞生的精怪,无形无质,唯极寒与怨念凝聚而成,专噬生灵热量与魂力!”云清尘脸色发白,手中赤阳符瞬间激发,化作一团炽热火球轰向那些触手!
嗤——!
火球与冰魄触手碰撞,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白雾蒸腾。
赤阳符的力量至刚至阳,正是这类阴寒之物的克星,瞬间将数根触手蒸发。但更多的触手从荡漾的冰壁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而且,这些冰魄妖灵极其狡猾,它们不再硬碰硬,而是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流影,围绕着两人飞速旋转,不断释放出能够冻结灵魂的寒气波纹,同时寻找着护体灵光的漏洞,伺机侵入!
古契灯笼的光芒在寒气波纹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林晏能感觉到自身的灵力与魂力都在加速消耗。
云清尘不断打出各种阳炎、破邪符箓,但也只能勉强自保,无法彻底清除这些无形的妖灵。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林晏眼神一厉,不再被动防御。他猛地将古契灯笼往地上一顿!
“轮回初意,界定真实!此地方圆,邪祟显形!”
嗡!
青银色的光芒以灯笼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光芒所及,那些无形的冰魄妖灵仿佛被泼上了显形药水,半透明的身体瞬间凝实,显现出它们扭曲、由寒冰与怨念构成的丑陋本体!
“就是现在!”云清尘抓住机会,早已准备好的数张“金乌焚邪符”同时激发!
刺目的金色火焰如同数轮小太阳骤然爆发,将那些显形的冰魄妖灵彻底吞没!
凄厉无声的尖啸在精神层面响起,数十只冰魄妖灵在至阳真火中剧烈扭曲、蒸发,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冰壁的荡漾停止了,不再有新的触手伸出。
两人都松了口气,气息有些紊乱。这冰魄妖灵着实难缠,若非古契灯笼能强制显形,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这地方太邪门了,不仅有寂灭之寒,还滋生出这种东西。”云清尘心有余悸。
林晏却没有放松,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片恢复平静的冰壁。
古契灯笼的灯焰,依旧牢牢指向那里,甚至比之前更加凝聚。
“不对……妖灵只是看守。后面……还有东西。”他沉声道,缓步走向那片冰壁。
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片冰壁并非实体,而是一层极其厚重的、不断缓慢流动的冰蓝色能量帷幕!
帷幕之后,隐隐传来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古老,并且与古契灯笼、月华琉璃盏隐隐共鸣,却又充满了矛盾与扭曲的的气息!
月华琉璃盏的感应,穿透了这层能量帷幕,变得清晰而急迫,指向帷幕之后。
但那感应中,依旧带着一股被强行压抑、被扭曲的痛苦意味。
林晏尝试将神识探入帷幕,却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与冰寒,神识如同撞上了一堵冻结的墙壁。
“这后面……可能就是净化之灯被囚禁或污染的核心区域?”云清尘猜测道。
林晏点头,可能性极大。他尝试用手触摸那冰蓝色能量帷幕,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连古契灯笼的光芒都无法完全隔绝!
“好强的封印……或者说是……污染形成的屏障。”他缩回手,运转灵力驱散寒意,眉头紧锁。强行突破,恐怕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那冰蓝色帷幕之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万载冰封传来的意念:
“是……守护……的气息……还有……同源……的……呼唤……”
“救……我……剥离……黑暗……冰封……我的……灵核……”
“小心……‘它’……在……看着……你们……”
这意念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但核心处却依旧保留着一丝纯净的净化本质!
是净化之灯的灯灵!它果然在这里!而且意识尚未被完全侵蚀!
林晏精神一振,立刻尝试以神念回应:“我们该如何帮你?”
短暂的沉默后,那断断续续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急切:
“能量……帷幕……是……枷锁……也是……保护……强行……打破……会惊动……‘它’……”
“需要……至阳……之源……融开……一角……方能……进入……”
“快……‘它’的……注视……越来越……清晰了……”
至阳之源?
林晏立刻看向云清尘。悬灯阁功法偏向纯阳,云清尘更是其中佼佼者。
云清尘会意,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能量帷幕上,体内纯阳灵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
炽热的气息与冰寒帷幕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巨响,白雾弥漫。
然而,效果甚微。那帷幕实在太厚重,云清尘的纯阳灵力如同杯水车薪,只能让其表面微微波动,根本无法融化。
“不行!我的力量不够!”云清尘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林晏心沉了下去。连金丹境的云清尘都无法撼动,这帷幕该如何破除?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林晏掌心的古契灯笼,灯焰再次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那缕融入他掌心的、属于创生之灯的翡翠色本源火苗,似乎受到了同源气息(净化之灯)的牵引,自发地活跃起来,与古契灯笼的青银光焰交织。
一股蕴含着“生”之法则的暖流,顺着林晏的手臂,缓缓流向那冰蓝色的能量帷幕。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极致冰寒、连纯阳灵力都难以撼动的能量帷幕,在接触到这缕蕴含着创生本源的气息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接触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消融!
虽然速度极慢,但确实有效!
创生之力,代表着生命的萌芽与成长,正是这极致死寂寒冷的天然对立面!
“有效!”云清尘惊喜道。
林晏集中精神,全力引导着掌心的创生之火,配合古契灯笼的光芒,开始小心翼翼地“灼烧”那片能量帷幕。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正在缓缓形成。
然而,就在孔洞即将贯通的刹那,林晏猛地感到一股冰冷、漠然、充满了绝对零度般死寂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针,骤然从冰窟上方穿透层层冰壁,扫过他和云清尘的身体!
这股意志……与寂灭道主同源,却更加集中,更加冰冷!
充满了监视与审视的意味!
是枯骨大巫祝口中的“眼睛”!寂灭道主通过被污染的净化之灯投射而来的意志!
它发现他们了!
林晏与云清尘瞬间汗毛倒竖,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