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漠然的意志扫过身体的瞬间,林晏和云清尘仿佛连思维都被冻结。
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如同观察蝼蚁般的审视,带着绝对的零度与死寂,让人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只剩下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所幸,这股意志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似乎并未立刻将他们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威胁,或者说,它的主要“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能量帷幕之后被污染的净化之灯上。
两人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又被体表的寒意冻结。直到那股意志彻底退去,才猛地喘过气来,心脏狂跳不止。
“它……它发现我们了!”云清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意志的层次太高,远超他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
林晏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反而更加快了催动创生之火融化能量帷幕的速度。
“它只是瞥了一眼,注意力还在净化之灯上。我们必须趁它没有进一步动作前,进去!”
孔洞在创生之火持续的灼烧下,已扩大到足以让人弯腰通过。
透过孔洞,可以感受到后面传来更加浓郁精纯的净化气息,但其中混杂的扭曲与痛苦也更加强烈。
“我先进!”林晏毫不犹豫,当先侧身钻入孔洞。
云清尘紧随其后。
穿过能量帷幕的刹那,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远比外面冰窟更加广阔、也更加诡异的球形空间。
空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灯盏,而是一块巨大无比、晶莹剔透的“玄冰之心”!
这块玄冰之心内部,冰封着一盏灯——灯座如琉璃净瓶,灯体似冰晶莲花,正是净化之灯!
但此刻,这盏本该圣洁无瑕的灯,却被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灰黑色纹路所缠绕、渗透,那些纹路深深扎入灯体,甚至侵入了灯焰原本的位置。
灯焰并未完全熄灭,而是化作了一团不断扭曲、在冰蓝与暗黑之间挣扎变幻的光晕,被牢牢冻结在玄冰之心内部,散发出痛苦而混乱的波动。
整个玄冰之心,就像一个巨大的琥珀,封印着被污染的圣物。
而那层能量帷幕,既是束缚净化之灯的枷锁,也隔绝了它大部分被污染后散逸出的扭曲力量,保护着外界。
“净化之灯……竟然被污染到这种程度……”云清尘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感觉到,那灰黑色纹路中蕴含的寂灭之力,精纯而歹毒,正在不断侵蚀、转化着灯的本源。
林晏的目光则落在玄冰之心表面,那些灰黑色纹路汇聚的核心点。
那里,隐约形成了一只紧闭的、由纯粹寂灭能量构成的“眼睛”图案!
方才那股扫视他们的意志,源头正是此处!
寂灭道主果然将这里改造成了它的“眼睛”!
“救……我……”微弱的意念再次从玄冰之心中传出,充满了急切与痛苦,“核心……灵核……被……侵蚀……需要……纯净……之力……冲刷……”
净化灯灵的求救声断断续续,显然抵抗得极其艰难。
林晏尝试将神识靠近玄冰之心,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和冰寒,仿佛要将他的神识也一同冻结、污染。
他不敢怠慢,立刻催动古契灯笼,青银色的净化之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玄冰之心上。
光芒照射之处,那些灰黑色纹路仿佛被惊动的毒蛇,微微蠕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寂灭死气进行抵抗。
净化之光与寂灭死气在玄冰之心表面激烈交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虽然无法立刻驱散那些纹路,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它们的活性。
“有效!但我的力量不足以彻底净化它!”林晏沉声道。
这些寂灭纹路扎根太深,与净化之灯的本源几乎融为一体,强行净化,很可能连同灯灵一起摧毁。
“需要更强大的纯净之力……”云清尘皱眉,他的纯阳灵力偏向炽热爆发,对于这种需要温和渗透、精准剥离的净化,并不擅长。
就在这时,林晏掌心的创生之火再次传来悸动。它似乎对那被污染的净化之灯有着本能的亲近与……渴望?渴望去治愈、去弥补?
林晏心念一动。创生代表生命与复苏,净化代表纯洁与驱邪,二者结合,或许能产生奇效?
他不再犹豫,引导着那缕翡翠色的创生之火,混合着古契灯笼的净化之光,化作一道温和而充满生机的青翠光流,缓缓流向玄冰之心。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青翠光流接触到玄冰之心时,并未引发激烈的对抗。那些灰黑色纹路对这股蕴含着生机的力量似乎有些迟疑,而玄冰之心内部被冻结的、属于净化之灯的本源,却如同久旱逢甘霖,主动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吸力,引导着青翠光流渗入!
光流顺着净化之灯的本源脉络流淌,所过之处,那盘踞的灰黑色纹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缓慢地消融、退缩!
虽然速度极慢,但确确实实是在被清除!
更重要的是,那被冻结、扭曲的灯焰光晕,在得到创生之力的滋养后,挣扎的幅度明显减小,颜色也开始向纯净的冰蓝色回归!
“有效!太好了!”云清尘惊喜道。
林晏也精神一振,全力维持着青翠光流的输出。
这是一个精细且耗神的过程,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既要保证足够驱散寂灭纹路,又不能过于猛烈伤及灯灵本源。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玄冰之心表面的灰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那只紧闭的“眼睛”图案也变得模糊不清。
内部的灯焰光晕越来越稳定,冰蓝色的光芒逐渐占据主导。
眼看净化即将完成——
突然,异变再生!
那只原本变得模糊的寂灭之眼,猛地睁开!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带着暴怒与毁灭意味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正在全力施法的林晏!
它不再仅仅是监视!
它要亲自干预,阻止净化的完成!
“小心!”云清尘骇然失色,想也不想,将身上所有防护符箓瞬间激发,挡在林晏身前!
砰砰砰!
符箓形成的护罩在那道意志冲击下如同纸糊般接连破碎!
云清尘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壁上,昏死过去!
而那道意志冲击,在击溃云清尘的防御后,余势不减,依旧狠狠撞向林晏!
林晏此刻正处在净化最关键的时刻,根本无法分心防御!
若被击中,不仅前功尽弃,他自身也必遭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月华琉璃盏,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危机与那寂灭意志的熟悉气息(同源与刺史府魂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的光芒!
它不是去防御,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迎上了那道寂灭意志!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心碎的碎裂声响起!
月华琉璃盏,这件苏辞母亲留下的遗物,陪伴林晏和苏辞走过无数危难的信物,在这道恐怖的意志冲击下,盏体之上,一道巨大的裂痕骤然蔓延,几乎将整个盏体一分为二!
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盏内苏辞那缕灵光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它成功了!
它用自己的破碎,为林晏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瞬!
林晏目眦欲裂,心中痛如刀绞!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
借着琉璃盏争取到的这瞬息机会,他猛地将体内所有力量,连同古契灯笼的本源、掌心的创生之火,以及那份因琉璃盏破碎而燃烧到极致的愤怒与决绝,尽数轰入玄冰之心!
“给我……净!”
轰——!!!
青翠的光流瞬间暴涨,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淹没了整个玄冰之心!
那刚刚睁开的寂灭之眼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咆哮,在纯净而磅礴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冲刷下,迅速淡化、崩溃、最终彻底消散!
玄冰之心内部,所有灰黑色纹路被一扫而空!
那盏净化之灯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冰蓝色光华,灯焰重新稳定地燃烧起来,散发出纯净、祥和、涤荡一切污秽的磅礴气息!
净化,完成了!
然而,林晏却无力地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古契灯笼光芒黯淡,掌心的创生火苗也微弱到了极点。
而在他面前,那几乎碎裂成两半的月华琉璃盏,正静静悬浮着,盏内苏辞的灵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成功了,救回了净化之灯,但代价……是琉璃盏的重创,是云清尘的昏迷,也是他自身几乎油尽灯枯。
而就在这时,那刚刚恢复的净化之灯,灯焰微微摇曳,传递出一道清晰而急切的意念,并非感激,而是警告:
“快……离开……‘它’的本体……被惊动了……正在……苏醒……”
“北……葬雪窟……真正的……恐怖……即将……降临……”
林晏猛地抬头,仿佛能穿透层层冰壁,感受到极北深处,一股远比之前那道意志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寂灭气息,正如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