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报答在汴梁的相救之情?陆子扬只觉得事情绝没有这样简单,想起刚才她那幽幽一叹,只觉得胸口堵的难受,他长呼了一口气,才道:“朋友。”
孟锦蓉‘呵呵’冷笑一声,眼中复杂难明,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你可以撒谎,但是她在你生死垂危之时看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紧紧抓着你的手,眼中的那种惶恐、不安、无助、痛惜,恐怕死离死别的恋人彼此对视的眼神,也不过如此。”
陆子扬只觉得她正一点点摧毁,那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的那点自欺欺人的堤防。他本以为,只要咬定“朋友”二字,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情愫、不该生的念头,统统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可孟锦蓉的话,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开了他亲手缝合的伪装。
孟锦蓉见他满脸痛苦茫然的样子,并没有放过他,似乎要让他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内心,步步紧逼道:“你不要以为装糊涂,就能当作从未发生,这会让我觉得你很虚伪。对了,还有萱儿对你的一腔情义,你真觉得她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吗?那可是她的挚爱。”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率先推门而去。
门轴转动的轻响像一记重锤,敲在陆子扬的心上。她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 “萱儿的挚爱” 五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他早已乱成一团的思绪里。
原本还以为过了今晚,就能彻底斩断自己和她之间的复杂关系,哪知道不仅没有斩断,而且还比以前更乱了。
恍惚间,一张妩媚灵动的容颜与一张冷艳决绝的容颜在脑海中交织盘旋,顿时让他头痛欲裂。他双手紧紧抱头,蹲在地上,喃喃自语:“屏儿,我该怎么办?”
出了宫门,陆子扬远远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风雪里,过了护城河,才看清是一脸冷峻的青姨,陆子扬顿时有种被捉奸的感觉,来到她的身边,忐忑的问道:“青姨,你怎么来了?”
青姨像是刚认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故作惊奇的问道:“哟!这是哪里的风流公子,模样可生的真俊俏,怪不得人见人爱,不过某些人可是要当心,别光顾着风流,哪天把小命搭进去可就不好了。”
陆子扬腆着脸干笑几声,急忙保证道:“看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对屏儿的心,天地可鉴,从来都没有过二心。”
青姨走近几步指了指在夜空下自己星辰般的眼眸,不屑的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眼睛骗了我?哼!小屏儿担心你的安全让我保护你,害的老娘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鬼地方,哪知道你刚一只脚踏进辽国,就被有些人派重兵保护的严严实实,看来,还真把你当成了心尖上的宝贝,陆大人,了不得啊!”
陆子扬急忙装模作样的向四周看了看,疑惑道:“青姨你说的是谁?此人既然能够得到辽国如此的重视,辽国肯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让你装。”青姨也不废话,一掌就拍在他的后背上,直打的陆子扬眼冒金星,已经痊愈的伤口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让他蹲在地上一阵干呕。
青姨想再那么来一下,见状手掌停在了半空,悻悻的收回手后,不耐烦道:“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就跟我回去。”
“还,还好,暂时是死不了。”
“那就好,不过你可千万别觉得就这么算了,回到汴梁后,我会一五一十的把亲眼看的的说给小屏儿听,如果她不计较那就算你命好,如果她不原谅你,哼!我就带她上华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青姨愤愤不平的边走边道。
陆子扬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问道:“青姨,你不会是想让屏儿出家吧?不行,绝对不行。”
青姨听得勃然大怒,指着他就大骂起来:“你是白痴吗?我是修道之人,我师傅是道家宗师,华山是道家圣地,跟出家有什么关系?你这榆木脑袋,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道门和佛门都分不清,你这话要是被师傅听到,他准一巴掌把你拍在华山的绝壁上,让你面壁千年反省去。”
陆子扬被骂的冷汗涔涔,暗道一声惭愧,刚才一急还以为她要把屏儿送进佛门削发为尼,竟忘了青姨是陈抟的弟子。他连忙躬身赔笑:“是是是,是我糊涂,分不清道门佛门,让青姨见笑了。”
说罢,想起自己和陈抟的奇妙渊源,神秘兮兮的说道:“青姨,其实我认识你师傅,而且还友好的相处过,你信不信?”
余怒未消的青姨‘嗤’的一声冷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子会中意你了,你说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比那些江湖神棍还厉害。我师傅是什么人?那是隐于华山、连帝王都三请不出的宗师,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说认识他老人家,还‘友好相处’?怕不是在梦里见的吧?”
陆子扬呵呵一笑,也不反驳,想起陈抟的模样,自顾自道:“你师傅是不是须发乌黑,看不出多大年纪,吊梢眉,额头宽大,衣服邋里邋遢,对了,他随身携带着一个罗盘,大概这么大。”说完,凭着记忆比划了一下。
青姨原本还满脸不屑,可听他描述到最后,脸上的轻蔑渐渐凝固,随即满脸震惊地抓住他的胳膊:“你…… 你真的见过他老人家?”
“不错,我们见过两次,而且相处的极好。”陆子扬露出一抹假笑,半真半假的回道。
要是她知道自己抢过她师傅的罗盘,会不会又打自己一顿,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说。陆子扬心道。
“他老人家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
陆子扬故作高深的一叹,脸上满是崇敬之色:“他老人家见我英姿勃发,气宇轩扬,直夸我是难得的奇才,本来想收我为他的关门弟子的,可又见我尘缘未了,心系家国百姓,还藏着一段未竟的情债,便只好作罢!”
青姨一点就透,惊呼道:“你是说,你和小屏儿之间的情分,是他老人家早就点化过的?”
陆子扬强忍住笑,满脸感激的点了下头。
青姨顿时愣在原地,在呼啸的寒风中彻底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