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又是一次大朝会结束,朱元璋缓步走下奉天殿的丹陛,龙袍的下摆扫过冰凉的白玉台阶,没带出半分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意兴阑珊。
两个半月了!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头反复咂摸着这五个字,满是憋屈。
除了自家标儿,还有谁知道这两个半月他是怎么过的吗?
朝上,文武百官要么是循规蹈矩的老古板,说来说去都是田赋、漕运、以及日常朝会上那一套,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子;朝下,后宫(特指坤宁宫)冷清,御花园的景色再好也没心思赏,御膳房的珍馐百味吃到嘴里也如同嚼蜡。
大明好无趣,处理国事好无趣,连往日最上心的权柄算计,如今都觉得没了滋味儿!
他朱元璋就想高阳秋那小子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还想在现代的好大孙朱雄英,当然了,最想的还是自家妹子......
这,就是老朱这两个半月以来的常态。
白日里强撑着威严处理政务,夜里躺到龙床上,翻来覆去都是自家妹子以前骂他的模样,还有自家大孙抱着他的腿喊“皇爷爷”的模样,越想越闷,越想越觉得这皇宫像座金牢笼。
不!
不止是皇宫!
就算是大明的“天上人间”朱元璋在这两个半月里也不是没去过,可就是感觉意兴阑珊......
散朝后,朱标紧随在朱元璋身后,步履稳健,目光却始终落在自家父皇的背影上。
他清楚朱元璋的心思,这些日子,自家父皇动辄就对着空荡的偏殿发呆,连批阅奏折都比往日迟缓了许多,偶尔还会念叨一句“阳秋那竖子怎么还不回来”,他这个做太子的,看在眼里,可对此也毫无办法。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后殿,小太监连忙上前奉茶,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敢留下半分声响。
朱元璋刚在铺着厚厚狐裘的龙椅上坐下,便长长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站在下方的朱标,语气里满是怅然,又带着几分懊悔:“标儿啊,咱有些后悔了。”
这话没头没脑,连个由头都没有,但朱标却心领神会,躬身道:“父皇,儿臣明白。”
其实不止是朱元璋,就连朱标现在也满心懊恼,暗自后悔当初没能拦着,竟真的让高阳秋这尊大神带着朱雄英的周岁画去了倭国。
与其说高阳秋是去倭国“开眼界、拓疆土”,倒不如说白了,他就是去玩的,毕竟打仗那些还能真指望高阳秋啊,肯定是以朱棣和李文忠为主的啊!
再说,他们这一去就是两个半月,半点消息都没有,害得他老朱家父子俩日日闷闷不乐,连朝堂议事都少了几分精气神。
朱标心里打着主意,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几分试探的笑意:“父皇,要不这样,这不工部昨日递了折子,说新造的蒸汽船已经成了好几艘,性能比先前秋哥在的时候搞出来的那艘还要好上几分吗?儿子觉得,新船造好,总得下水试试航、验验性能才是。这个试航的任务,不如就交给儿臣吧,沿途看看海况,也顺便巡查一下沿海卫所,最终的地点……就定在倭国,您看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朱元璋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老朱眉头拧成一团,脸色铁青,指着朱标呵斥道:“胡闹!你简直是胡闹!”
“你是堂堂大明太子,国之储君,坐镇东宫,辅佐朝政才是你的本分!擅自离都,远赴倭国,成何体统?传出去,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天下百姓会怎么看?”朱元璋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再说了,那幅雄英的周岁画都让阳秋那小子带走了,海上风浪莫测,万一出个什么闪失,你让咱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怎么向你娘和婉儿他们交代!”
见老朱动了真怒,朱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连忙躬身认错,语气讪讪的道:“额,父皇息怒,息怒!儿子就是这么一说,随口提提,没真打算去,您别往心里去……”
朱元璋冷哼一声,没再训斥,但脸上的怒气依旧未消,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二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朱元璋的气消了些,又想起了高阳秋,语气缓和了几分,对着朱标道:“罢了,不提这茬了。说说,阳秋走之前,往宫里送的那些现代玩意儿,还剩多少?”
朱标闻言,也收起了讪讪之色,认真回道:“回父皇,秋哥临走前,确实送来了不少东西——那能照亮整个大殿的‘电灯’,还有几匣‘电池’,如今还剩大半;能快速写字的‘钢笔’和‘墨水’,儿臣和翰林院的学士们省着用,也还够用;至于那些滋味奇特的‘罐头’‘饼干’,御膳房留了些,其余的都分赏给了诸位王公大臣,如今倒是所剩无几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在秋哥带回来的那些烟酒和日常生活用品不少,原本就够咱们消耗半年之久,如今才过了两个半月,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朱元璋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再过三个多月,那些玩意儿就见底了,高阳秋那小子若是再不回来,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他正想再跟朱标再念叨念叨冬季赈灾的准备方案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二虎略显慌张的呼喊。
二虎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几分气喘吁吁,却又难掩急切,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陛下!太子殿下!大喜!大喜啊!东征军……东征军派人从倭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