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建徒手攀上琉璃塔第七层脚手架的壮举还未平息,张一斌便在修理破损工具时,意外发现墨斗里暗藏的地宫机关图碎片,而东厂的陷阱正悄然收紧…
清晨的曙光刚刚拂过金陵城头,大报恩寺工地上已是一片喧嚣。木材的敲击声、石料的摩擦声、工匠们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宛如一曲雄浑的劳动交响。罗子建昨夜徒手攀爬琉璃塔第七层脚手架的事迹,已如野火般传遍整个工地。此刻,几个年轻工匠正围着他,眼中满是钦佩。
“罗兄,你那攀爬的身手,简直如猿猴般灵巧!”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工匠赞叹道,“莫非练过什么独门功夫?”
罗子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家传的技艺,不值一提。”他心中却暗自苦笑,作为现代攀岩俱乐部的资深会员,在这明朝工地上竟成了惊世骇俗的绝技。
不远处,张一斌正蹲在一堆破损的工具前,眉头紧锁。监工昨日吩咐他修理这些工具,语气严厉得仿佛他若完成不了,就要被赶出工地。他拿起一个墨斗,轻轻摇晃,里面传来干涸的墨汁凝固的声音。
“怎么了,张兄?”陈文昌踱步过来,压低声音,“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张一斌摇摇头,将墨斗放在耳边又摇了摇:“这些工具破损严重,修起来麻烦得很。特别是这个墨斗,里面的墨汁全干了,需要重新调配。”
欧阳菲菲从一旁走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先吃点东西吧。我刚才打听过了,琉璃塔的地宫入口确实存在,但具体位置只有几位大工匠知道,寻常工匠根本接触不到。”
四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来到明朝已经二十多天,距离大报恩寺建成只剩五十三天,他们却连地宫的具体位置都还没确定。东厂的耳目无处不在,每次他们试图打探更多信息,总会感觉到几道阴冷的目光在暗处监视。
“我们必须加快进度了。”欧阳菲菲小口啜饮着豆浆,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我昨天用毛笔临摹图纸时,故意‘改良’了技法,几位老工匠很感兴趣,答应今天教我更多绘图技巧,或许能套出些信息。”
陈文昌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昨晚用最后一点辣椒酱和几种草药调制的‘提神丸’,希望能再贿赂一位监工。”他苦笑着补充,“我们的辣椒酱库存不多了,得省着用。”
张一斌一直沉默着,手中依然把玩着那个墨斗。忽然,他手指触碰到墨斗底部的一处细微凸起,多年的机械工程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这并非普通瑕疵。他不动声色地将墨斗放入工具箱中,起身道:“我先去领些新木料和松烟,重新调制墨汁。”
陈文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我总觉得那个吴老二今天格外关注我们。”
张一斌点点头,背起工具箱向材料库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跟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东厂的吴老二。这些天来,这个面容阴鸷的东厂小头目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显然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怀疑。
材料库位于工地东南角,是一座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屋。看守材料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工匠,姓周,工匠们都叫他周老爹。张一斌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周老爹,我需要些松烟和胶料,重新调制墨汁。”
周老爹抬眼看了看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就是那个修理工具很有一套的张小子?”
“不敢当,只是略懂一些。”张一斌谦逊地回答。
周老爹慢悠悠地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包松烟和一小罐胶料,递给张一斌:“现在的年轻人,愿意静下心来学习这些老手艺的不多了。”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你们几个是从北边来的?”
张一斌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保持平静:“是的,家乡遭了灾,只好来京城谋生。”
周老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挥手让他离开。
回到工作区,张一斌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开始拆卸那个墨斗。墨斗结构简单,由墨仓、线轮和丝线组成,但手中这个墨斗的重量似乎比寻常墨斗略重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墨仓,发现底部有一层薄薄的夹层。
心跳不禁加速,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用细针轻轻撬开夹层。里面是一卷极薄的绢纸,展开后是一幅精细的图纸一角,上面绘制着复杂的几何图案和几行难以辨认的古文字。
“这是...”张一斌屏住呼吸,这明显是某幅大图的碎片,上面的一些结构与他之前看过的琉璃塔地基图纸有相似之处,但更为复杂精密。难道这就是他们苦寻不得的地宫机关图的一部分?
“张兄,修得如何了?”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张一斌慌忙将绢纸塞入袖中,回头正对上吴老二那双细长的眼睛。他强作镇定道:“回吴管事,正在重新调制墨汁,这些工具破损比预想的严重,需要些时间。”
吴老二的目光在张一斌的工具箱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那个被拆开的墨斗上:“这墨斗看着有些年头了,是周老爹给你的?”
“是的,从材料库领的。”张一斌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吴老二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秘密。
吴老二弯腰拾起墨斗,仔细端详着:“这是王老工匠生前用的墨斗,他上月意外身亡后,这东西就一直放在材料库。”他死死盯着张一斌的眼睛,“你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张一斌强迫自己与吴老二对视:“特别的东西?吴管事指的是什么?这墨斗除了比寻常的重一些,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工地的喧嚣变得模糊不清。张一斌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袖中的绢纸突然变得滚烫,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暴露他的秘密。
良久,吴老二才冷哼一声,将墨斗扔回工具箱:“抓紧时间,午时前要修好这批工具。”说完,他转身离去,但那怀疑的眼神已经明确告诉张一斌——他们被盯得更紧了。
趁此间隙,张一斌迅速将绢纸藏入怀中更隐蔽处,重新组装好墨斗。他必须尽快告诉同伴们这个发现,但又不能现在离开,那样只会引起更多怀疑。
午时的钟声敲响,工匠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前往食堂用饭。张一斌趁机找到三位同伴,四人假装检查昨日罗子建攀爬的脚手架,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我可能找到了地宫机关图的一部分。”张一斌压低声音,将早晨的发现告诉众人。
陈文昌眼睛一亮:“太好了!这可能是我们突破的关键!”
欧阳菲菲却皱眉道:“但吴老二已经怀疑上你了,他肯定会加强监视。而且如果这真是重要图纸的一部分,东厂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有个主意。”罗子建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琉璃塔,“既然图纸藏在王老工匠的墨斗中,那其他部分很可能也藏在他生前常用的工具或物品里。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他的遗物。”
欧阳菲菲点头:“这个交给我,我今天下午会跟几位老工匠学习绘图的间隙,打听一下王老工匠的事情。”
计划商定后,四人分开行动,以免引起注意。张一斌继续修理工具,但心思全在那绢图纸上。凭借机械工程的专业知识,他可以看出那图纸上的设计精妙非凡,一些机关原理甚至超越了他对明代科技水平的认知。
下午未时三刻,欧阳菲菲带来了一条重要消息。原来王老工匠是琉璃塔地宫的主要设计者之一,一月前不慎从脚手架上坠落身亡。他的遗物大部分已被家人领回,但还有一些工具留在工地的公共工具间。
“工具间就在材料库旁边,日夜有人看守。”欧阳菲菲低声道,“而且我听说,王老工匠的死可能并非意外。”
陈文昌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
“有几个老工匠暗示,王老工匠死前曾与东厂的人发生过争执。”欧阳菲菲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而他他死后,东厂的人第一时间查封了他的工棚。”
夜幕降临,工地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二更时分,四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摸向工具间。由于罗子建昨日展现的“绝技”,翻越工地的障碍物成了他的专长,他灵活地避开巡逻的守卫,为同伴们开路。
工具间门上的铜锁在张一斌自制的简易开锁工具前不堪一击——现代网络上的奇怪知识有时确实能派上大用场。屋内堆满了各种工具,散发着木材、金属和桐油混合的气味。
“分头找,看有没有王老工匠标记的工具。”陈文昌低声道。
四人借着从小窗透进的月光,在杂乱的工具中翻找。半柱香后,欧阳菲菲轻呼一声:“这里有个工具箱,上面刻着个‘王’字。”
那是一个古朴的木制工具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木工工具——刨子、凿子、锯子,每件工具的把手上都刻着一个细小的“王”字。张一斌仔细检查每件工具,最终在一把角尺的 hollow handle 中发现了另一卷绢纸。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
“快躲起来!”罗子建低声道。
四人迅速藏身于工具堆后,屏住呼吸。门被推开,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赫然是吴老二。
“你确定他们今晚会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吴老二冷笑:“那张一斌既然找到了墨斗中的秘密,必定会来寻找其他部分。王老贼临死前把图纸分藏在各处工具中,他们既然找到了第一片,就不会停手。”
“指挥使大人有令,地宫图纸绝不能外传。一旦抓住他们窃取图纸的证据,立即处决。”
两人的对话让工具堆后的四人脊背发凉。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吴老二早就知道墨斗中的秘密,故意让张一斌拿到第一片图纸,引诱他们上钩!
灯笼的光线在工具间内来回扫视,越来越接近他们的藏身之处。张一斌能感觉到欧阳菲菲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臂紧贴着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吴老二和同伴一愣,迅速冲出工具间。四人趁机从藏身处钻出,罗子建探头看向门外:“是厨房区域着火了,守卫们都赶去救火了。”
“天助我们也!”陈文昌松了口气,“快走!”
四人溜出工具间,正准备返回工棚,张一斌却突然停下脚步:“不对,这火起得太巧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四周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吴老二带着大批东厂番子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
“巧?当然巧!”吴老二冷笑道,“这火本就是我们放的,只为将你们这些逆贼一网打尽!看来王老贼临死前果然把秘密告诉了同党!”
四人背靠背站立,心中俱是一沉。显然,东厂不仅设下了陷阱,还误将他们当成了王老工匠的“同党”——这倒解释了为何吴老二一直如此紧盯他们。
“怎么办?”欧阳菲菲声音微颤,“硬闯吗?”
张一斌默默计算着对手的数量——至少三十人,全都手持兵器,硬闯无异于自杀。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里除了刚才找到的绢纸,还有一小瓶他近日用工地材料偷偷调配的石灰粉。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吴管事,深更半夜,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老爹拄着拐杖,缓缓走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位工地上颇有威望的老工匠。
吴老二皱眉:“周老爹,这里不关你的事。这几人窃取工地机密图纸,我们要带走审问。”
周老爹慢悠悠地走到双方中间,看了看张一斌手中的角尺,又看了看吴老二:“吴管事,这角尺是王老哥生前借给我的,今日我是让这张小子帮我修理而已。何来窃取之说?”
吴老二脸色阴沉:“周老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东厂办案,谁敢阻拦?”
“东厂权势再大,也得讲王法。”周老爹毫不退缩,“若无真凭实据,仅凭猜测就要抓人,老朽和这工地上的千百工匠,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身后的老工匠们纷纷上前一步,怒视东厂众人。工地上的其他工匠也被惊醒,渐渐围拢过来,人数远远超过东厂番子。
局势瞬间逆转。
吴老二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瞪了张一斌一眼,终于挥手道:“我们走!不过周老爹,这几人若真是逆党同伙,你担待得起吗?”
周老爹淡然道:“不劳吴管事费心。”
东厂众人悻悻离去后,周老爹转向张一斌,低声道:“小子,王老哥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明日午时,来我住处一趟。”说完,他不等回应,便转身离去。
回到简陋的工棚,四人仍心有余悸。今晚若非周老爹及时出现,他们恐怕已落入东厂手中。
“这周老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欧阳菲菲疑惑道。
陈文昌摇摇头:“不清楚,但他显然知道王老工匠和图纸的事。而且从东厂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在工地上颇有威望。”
张一斌将新找到的绢纸展开,与早晨发现的碎片拼在一起。图纸更加完整了,可以清晰地看出是某种复杂机关的剖面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
“这是地宫入口的防御机关图。”张一斌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看这里,有重石、暗箭和翻板的标记。如果没有图纸,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罗子建凑近细看:“但是图纸还不完整,按照这个比例,至少还需要三到四块碎片。”
欧阳菲菲仔细端详着图纸上的文字:“这些文字...不全是汉字,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夜深了,工地上除了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只剩下蟋蟀的鸣叫。四人却毫无睡意,今天的经历让他们意识到处境比想象中更加危险。东厂不仅监视他们,还设下致命陷阱;周老爹出手相救,却动机不明;地宫机关图仅得部分,前路依然迷雾重重。
“明天去见周老爹,可能是新的线索,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陈文昌轻声道,“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张一斌点点头,从床铺下取出几日前偷偷制作的几件简易防身工具——一把用锯条磨成的小刀,一包混合了辣椒粉的石灰,还有一条末端系着铁钩的绳索。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五十天内找到地宫入口,归还碧云剑。”他坚定地说,“否则就永远回不去了。”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夜空,冷冷的月光洒在初具规模的琉璃塔上,那未完工的塔身高耸入云,仿佛守护着某个千年秘密。而在地面之下,神秘的地宫正静静等待,它的入口究竟隐藏在何处?周老爹是敌是友?东厂的陷阱是否会更加凶险?
张一斌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机关图碎片,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图纸背后隐藏的,远不止一个地宫入口那么简单。王老工匠的“意外”死亡,东厂对图纸的紧张程度,周老爹的及时介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大的谜团。
而他们,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远处,传来三更的钟声,夜还很长,但黎明的到来,或许不会带来更多答案,而是引出更多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