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剑近在咫尺,张一斌却突然收手黑暗中传来吴老二沙哑的笑声:“咱家早知道你们会来…”剑鞘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欧阳菲菲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
子时的紫禁城,像一头蛰伏在夜色里的巨兽,沉默而威严。北风刮过宫墙与殿脊,发出呜呜的声响,掩盖了无数前行的脚步与压抑的呼吸。四人组沿着陈文昌白日里以风水术推演出的、那条隐匿于重重宫阙阴影下的路径,向着太液池西北角的乾西五所之一——吴老二私占的那处僻静宫院,无声逼近。
越是接近,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便越是清晰。罗子建打头,身形在廊柱与假山的暗影间几个闪烁,便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院门外两名拄着长枪、昏昏欲睡的东厂岗哨。他回头,对着紧随其后的三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眼神却在月色下透出几分疑虑。太安静了,外围的守卫松懈得不像东厂重要人物的据点。
张一斌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来自现代的格斗劲力已悄然流转,四肢百骸都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欧阳菲菲与他并肩,秀眉微蹙,低声道:“小心有诈。”陈文昌落在最后,手中紧握着他那宝贝罗盘,指针微颤,指向院内,他压低声音:“气机牵引,碧云剑必在里头,只是…这气场纷乱,隐带杀伐,绝非善地。”
院门被罗子建用一把薄如柳叶的匕首从门缝中挑开门闩,无声滑开。院内景象,让四人脚步皆是一顿。
与外部的冷清截然不同,院内灯火通明,回廊下悬挂着数盏气死风灯,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然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灯笼,在地上投下摇晃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正对着院门的主殿,殿门洞开,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而在那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大殿门槛之内一步之遥,一张紫檀木雕花剑架静静矗立。一柄古剑横陈其上,剑鞘斑驳,隐现云纹,在殿内深处透出的微光与门外灯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一层幽冶的、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光晕。
碧云剑!
目标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一路想象的浴血搏杀似乎成了多余的担忧。
张一斌心头一热,几乎要一步踏出,却被欧阳菲菲猛地拉住手腕。“不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简单了。吴老二费尽心机夺剑,岂会如此随意放置?”
陈文昌手中的罗盘指针此刻开始疯狂旋转起来,他脸色发白:“此地布局…是‘虎口衔尸’的凶煞之局!这灯火,这空院,这开门引客的架势…是请君入瓮!”
罗子建已如狸猫般蹿上回廊顶棚,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扫视整个院落,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没有伏兵,”他落下地来,声音凝重,“至少明面上没有。但越是这样,越是凶险。”
诱惑与危机,如同光影交织,撕扯着四人的神经。碧云剑就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召唤。每拖延一刻,暴露的风险就增大一分。
张一斌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剑,体内奔涌的力量渴望爆发,但理智与队友的警告却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进去,可能是万劫不复的陷阱;不进去,难道就此放弃?他牙龈紧咬,额角青筋隐现,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那一步,终究是没有迈出去。他猛地抬手,制止了同样有些按捺不住的罗子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等等!”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呵呵…哈哈哈…”
一阵沙哑、干涩,如同夜枭啼鸣般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那洞开的、黑暗的大殿深处传了出来。这笑声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钻入耳膜,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嘲弄。
“咱家…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等了这许久,还以为你们这些江湖俊杰,连咱家这小小庭院,都不敢进了呢。”
是吴老二!
随着话语声,一个穿着绛紫色蟒袍、身形干瘦矮小的老太监,缓缓从殿内的阴影中踱步而出。他脸上皱纹堆叠,眼皮耷拉着,看似老眼昏花,但偶尔开阖间,那缝隙里透出的精光,却冰冷锐利得如同针尖。他站在剑架旁,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抚过碧云剑的剑鞘,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怎么?”吴老二抬起眼皮,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院中如临大敌的四人,最后落在张一斌身上,“剑就在此处,张义士,为何不敢来取?莫非…是怕了咱家这阉人不成?”
空气仿佛凝固了。对方不仅早有准备,而且对他们的身份、行踪似乎了如指掌!
欧阳菲菲上前一步,将张一斌隐隐挡在身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吴老二的目光,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吴公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碧云剑乃我师门重宝,不知公公使了何种手段强取豪夺,今日我等前来,只为物归原主。公公若能行个方便,他日必有厚报。”
“厚报?”吴老二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欧阳姑娘,你们几个‘异乡人’,能拿什么来报答咱家?”他特意加重了“异乡人”三个字,听得四人心中同时一凛。“这碧云剑嘛,”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确实是把好剑,内中玄妙,更是引人遐思。不过,比起剑本身,咱家对你们…更感兴趣。”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四人身上逐一扫过:“咱家很好奇,你们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言行举止、所知所学,皆与我大明子民迥异?这碧云剑,又与你们那‘归乡’之秘,有何关联?”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归乡之秘!他连这个都知道?!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身份最大的秘密,似乎已不再是秘密。
“少废话!”罗子建厉喝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心理压迫,他手腕一翻,几点寒星已扣在指间,“把剑还来!”
“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吴老二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好整以暇地背起双手,“剑,就在这儿。有本事,自己来拿。不过,咱家提醒你们一句,”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院子,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听四周墙头屋脊之上,传来一片密集而轻微的机括响动!“咔咔咔——”数十支劲弩从暗处探出,幽冷的箭镞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牢牢锁定了院中的四人。同时,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回廊和庭院的地砖似乎有不易察觉的移动迹象,隐约可见其下金属的冷光。这已不仅是伏兵,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人机关阵!
退路已绝,唯有前进,或许有一线生机。
张一斌与欧阳菲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不能再等了!
“我去夺剑,子建掩护,文昌找生路!”张一斌低吼一声,身形如炮弹般射出,不再是直线前冲,而是踏着一种变幻莫测的步法,直扑殿门前的剑架。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刻,墙头弩箭破空之声凄厉响起!数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他方才立足之处以及可能闪避的方位。
“叮叮叮!”罗子建出手如电,手中暗器后发先至,精准地将那几支威胁最大的弩箭凌空击飞。他身形如风,在庭院中急速游走,吸引着更多弩箭的火力,为张一斌创造机会。
陈文昌则迅速蹲下,将罗盘按在地上,手指飞快地掐算,额头冷汗涔涔,口中念念有词:“坎位偏移,离火生煞…生门在…在坤位!但那方向是…”
吴老二看着直扑而来的张一斌,脸上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笑,不闪不避,反而向后退入殿内更深的黑暗中。
张一斌无暇他顾,眼中只有那柄碧云剑。几个起落,他已冲破弩箭封锁,一脚踏上了大殿的门槛,右手如电,径直抓向剑柄!
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剑柄——就在这刹那间!
张一斌的瞳孔猛地收缩,硬生生止住了抓取的动作,手臂僵在半空。不对!距离拉近后,他看得分明,那剑鞘上的云纹,细看之下略显呆板,缺乏真品那种灵动的神韵。而且,剑格与剑鞘接合处,隐约可见一丝极其细微、不同于古剑包浆的崭新划痕!这是一个足以乱真,但绝非碧云剑本体的赝品!
真正的杀招,不在周围的弩箭,不在可能的地面机关,而在这柄他们志在必得的“剑”上!
“小心!剑是假的!”张一斌厉声暴喝,提醒身后的同伴。
然而,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紧随其后策应的欧阳菲菲,见张一斌骤然停手,心知有异,但她的目光却被那剑鞘上骤然变得明亮、流转不息的紫色光晕所吸引。那光晕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吸引人的心神。是某种荧粉?还是…她担心剑上另有古怪,不假思索地伸手,想要触碰检查那诡异的剑鞘,试图弄清缘由。
她的指尖,轻轻碰触到了冰凉的鲨鱼皮剑鞘。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并非剑鸣,而是源自他们脚下,源自整座宫殿的地基!
以那剑架为中心,地面上的数块地砖猛地亮起一道道扭曲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紫色纹路!纹路瞬间扩散,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庭院区域的巨大、繁复的图案。
轰隆!
整座宫殿,不,是整个院落所在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地龙翻身,屋檐上的瓦片哗啦啦坠落如雨,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剧烈的颠簸让人站立不稳,罗子建险些被一支歪斜射来的弩箭击中,陈文昌更是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灯火在摇晃中明灭不定,将所有人惊骇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
“机关术!是地动机关!”陈文昌失声惊呼,他终于明白那纷乱的气场和杀机源自何处,“这疯子…他把机关布在了整个院落的地下!”
吴老二那沙哑得意的大笑声,从摇晃的、黑暗的大殿深处再次传来,在轰鸣与杂物坠落的嘈杂中显得格外刺耳:“现在才明白?晚了!这‘紫煞引龙阵’,滋味如何?给咱家…统统留下吧!”
地动山摇,局势瞬间崩坏!
“稳住!向我靠拢!”张一斌狂吼,在剧烈的摇晃中强行稳住下盘,一把拉住因触碰剑鞘而身形踉跄、脸色煞白的欧阳菲菲,疾步后撤。
罗子建身影如鬼魅般穿梭,避开坠落物和零星射来的弩箭,迅速向张一斌和欧阳菲菲靠拢。陈文昌抱着罗盘,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坤位!生门在坤位!就是我们来时的后院墙方向!但那里现在肯定有重兵!”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冲出去!”张一斌当机立断。留在这里,要么被乱箭射死,要么被活埋,要么就被这诡异的地动机关彻底困死。
四人再无保留,沿着陈文昌指示的方向,顶着仍在持续的摇晃和不断砸落的碎瓦断木,向庭院后方突围。
墙头的弩箭变得稀疏而杂乱,显然地面的剧烈摇晃也让埋伏的弓箭手难以精准瞄准。但这并不意味着危险减少。当他们冲破一道月亮门,踏入通往后院的狭窄通道时,眼前景象让心沉到谷底。
通道尽头,数十名黑衣贩子手持钢刀利刃,如一道黑色的墙壁,堵死了去路。为首一人,身形魁梧,目光凶狠,正是东厂档头之一。而在他们身后,那面高大的宫墙,在月光和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前有强敌,后有绝地,身陷诡阵,真正的碧云剑不知所踪。
张一斌将欧阳菲菲护在身后,与罗子建一左一右,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刃,直面黑压压的东厂番子。陈文昌握紧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短尺,背靠着同伴,身体因恐惧和决绝而微微颤抖。
“杀——”东厂档头狞笑着,挥刀前指。
黑压压的番子们如同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欧阳菲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通道一侧的墙壁。那墙上嵌着一块记录此处宫苑修建信息的石刻,在摇晃的光影中,几个模糊的字迹映入她的眼帘——“…永乐…xx年…监造…吴…”
一个荒谬而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吴老二对他们如此了解,甚至知晓“归乡”之秘,他对这宫廷机关了如指掌,他私占这偏僻宫院…难道他…他也…
但这个念头已无暇细思。刀锋已至眼前。
张一斌怒吼,拳脚带风,迎向第一波攻击。罗子建身影飘忽,暗器与近身短打齐出,每一击都直取要害。血光乍现,怒吼与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空。
他们能冲破这重围吗?那引发地动的诡异机关究竟是何物?真正的碧云剑又在何处?而吴老二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所有的答案,都淹没在刀光剑影与未停的震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