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不是高卢,威廉一世更不是那个昏聩无能的路易十六。
只有那些对日不落恨之入骨、丧失理智的高卢政客,才会为了报复而不计成本、倾尽国力支援鹰酱。
换作任何一个清醒理智的政权,都不会做出这种赔本买卖。
“各位冷静一点。”林啃总统语气沉稳,“汉斯与天朝相隔万里,指望他们跨洲远征、攻灭天朝,根本不现实。但我们能争取到他们的物资援助,哪怕只是武器弹药、后勤补给,也已是雪中送炭。”
“如果他们还能派出一些经验丰富的军官,协助我们训练部队、制定战术,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啃清楚得很,那种大军压境、扭转乾坤的幻想纯属痴人说梦。他只求实际:眼下最缺的是装备、是战斗力,尤其是陆军方面的战力提升。
鹰酱历来偏重海空力量,陆军实力远逊于世界顶级强国。而汉斯恰恰是以陆军建设闻名于世的老牌劲旅,若能得其指点,哪怕只是有限协助,也将大大增强战场应对能力。
当汉斯高层收到鹰酱的具体请求后,内部展开了商议。
若直接派出军事顾问前往北美,这些人员极有可能被汉军察觉。一旦身份败露,局面将变得异常复杂,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外交风波。
然而,这同样是一次难得的契机——借鹰酱之手,暗中观察汉军的实际作战能力,摸清他们的战斗风格与战术运用,可谓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即便未来真与天朝兵戎相见,也不至于对敌情毫无把握,至少心中有数,不至于临阵慌乱。
因此,从汉斯军方的立场来看,他们倾向于支持派遣顾问团。此举虽有风险,但收益更为可观。
可外教部却持截然不同的看法。他们担忧的是实际后果:一旦顾问身份曝光,德方在外交上将陷入被动。天朝绝不会对此沉默以对,势必会提出严正交涉,届时不仅合作关系受损,国际信誉也将蒙尘。
此事最终呈至德皇威廉一世案前,唯有他能拍板定夺。
威廉一世并未轻率决断,而是召来了外交大臣俾斯麦与总参谋长毛奇,意在听取二人意见后再做定论。
“陛下,”俾斯麦沉稳开口,“此事须慎之又慎。武器弹药、军需物资,我们可以秘密输送,只要清除制造铭文和标识,即便落入汉军手中,也难以追查源头。可若是派遣的顾问被俘,其身份终究难掩——无论怎样伪装,面对面审讯之下,真相迟早浮出水面。”
他的态度早在预料之中。作为掌舵外交大局之人,自然不愿将国家推入不必要的政治漩涡。汉斯的战略本就是让鹰酱冲在前头,自己隐于幕后积蓄实力。倘若此刻贸然暴露,岂非自毁长城?
“那么军方怎么看?”威廉一世转而望向毛奇。
这位老帅素以冷静缜密着称,在历次战役中运筹帷幄,被誉为当今欧洲最具战略眼光的统帅之一。他不同于卡尔亲王那般亲临前线、挥剑冲锋,而是擅长坐镇中枢,统筹全局,是真正的三军大脑。
毛奇深知外交上的顾虑,但他更清楚眼前机会的珍贵。
“陛下,既然我们已确立了与天朝抗衡的国策,那就必须正视一个现实:终有一日,我们或将与汉军正面交锋。毕竟,不能指望对方自行崩塌。”
此言令威廉一世微微颔首。他知道,毛奇是在提醒他摒弃侥幸心理。
“我们从未与汉军直接对阵,对其真实战力缺乏确切认知。尽管从他们对抗毛熊、日不落等强国的表现中可推测其实力不凡,但‘强’到何种程度?是略胜一筹,还是压倒性优势?无人敢断言。此前天朝派来的军事代表团个个技艺精湛,若其基层军官皆为此水准,则坦白讲,我军恐难匹敌。”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
“但那些人毕竟是精挑细选、专为外交任务而出的佼佼者,未必能代表整个军队的真实状况。一切判断仍停留在推测层面,未经实战验证。而今,恰有一个无需我军流血便可探明虚实的机会——借他人之战场,观彼邦之锋芒。臣恳请陛下准许此次行动!”
果然,军方与外教部各执一词,立场分明。威廉一世一时陷入沉思,难以取舍。
“祖父,我有个主意!”
正当他踌躇之际,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回眸一看,正是他的孙子威廉·维克托——那位日后将成为帝国末代君主的年轻人。
威廉一世听着孙子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孩子,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呢?
可瞧见小威廉兴致盎然的模样,老人并没有直接打断他,而是耐下性子,给了他一次表达的机会。他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又能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爷爷,我们可以让咱们的人扮作别国面孔,或者干脆找些外人来替我们打探消息。这样一来,哪怕他们被抓住了,我们也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就算天朝为此问责,我们也有十足的理由自辩脱身!”
威廉二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祖父,那神情仿佛在期待一句夸奖。
威廉一世听完,忍不住放声大笑:“好!不愧是我威廉家的血脉,这个主意,倒真有几分巧妙!”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位重臣:“俾斯麦,老毛奇,你们怎么看?”
俾斯麦虽未露出过分赞许之色,但心里也承认,这法子总比直接派本国军人深入险境要稳妥得多。风险可控,进退有据,也算是一条可行之策。于是他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至于老毛奇,则更无异议——只要能让军方的情报人员顺利潜入前线搜集实情,目的便已达成,手段如何反倒其次。
既然两人都点了头,威廉一世也不再迟疑,当场拍板定案,并责令老毛奇立即着手安排实施。
……
就在汉斯决定向鹰酱派遣军事顾问的同时,北美的战局也在悄然生变。
当西线出现汉军主力的消息传开后,驻扎在密西西比河南岸的鹰酱大军终于按捺不住了。
“诸位,西面告急!数十万汉军正昼夜兼程向东推进,而我们的主力全数压在北线,西部防线几乎空虚。若不能及时回援,敌军恐将长驱直入,直逼腹地!”
格兰特将军在接到前线急报后,立刻召集北线各部将领召开紧急军议,一面通报最新军情,一面商讨应对之策。
“回防势在必行,否则西线必定失守。可问题在于,我们一旦撤离,北线怎么办?况且,北面的汉军会轻易放我们走吗?别忘了,他们在河南岸还牢牢占着一块阵地!”
“没错,北线形势同样不容乐观。如果我们贸然撤退,汉军势必从背后猛扑上来。到时候前后夹击,恐怕还没赶到西线,队伍就得在半道上被打散!”
众人议论纷纷,此前与汉军多次交手的经历,早已在他们心中埋下了阴影。在他们眼中,那支军队犹如铁流洪峰,所向披靡,想要战胜这样的对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正因如此,他们深信:如此绝佳的战机,汉军绝不会放过。
因此,任何撤退行动都将伴随巨大风险,搞不好非但救不了西线,自己反而会陷入绝境。
“唔,这确实棘手。换作我是对方统帅,也绝不会错过这种追击良机。”
格兰特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部队转移途中最易遭受打击,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倘若无法妥善解决背后的威胁,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轻易离开现有的防御体系。否则一旦进入开阔地带,凭借汉军那强悍的野战能力,足以将他们一口吞下。
“让我留下来断后吧。”
眼看无人主动请缨,谢里登将军沉吟片刻,缓缓起身开口。
“谢里登将军,您真的打算这么做?”
“是啊,将军,您和您的部队对合众国至关重要,国家离不开您啊!”
见是谢里登挺身而出,有人暗自松了口气,也有人满怀敬意与惋惜。
自从谢里登成功阻击了汉军的攻势,将鹰酱大军从危局中解救出来后,他在军中的声望便迅速攀升。
此时人人都清楚,担任断后任务意味着什么——那几乎等于被推到了最危险的前线,生死难料。因此当大家看到挺身而出的人是他时,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
若换作别人,比如谢尔曼站出来,众人反倒不会如此忧虑。毕竟,人心自有衡量。
格兰特起初也不愿让谢里登留下断后,可反复权衡之后发现,除了他之外,实在找不出更可靠的人选。
若把殿后重任交给谢尔曼,无异于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军面前——那家伙一旦形势不妙,必定弃众而逃,根本无法托付生死。
而除却谢尔曼之外,真正能担此大任的,唯有谢里登与他自己。
其余将领,或能力不足,或资历尚浅,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指望他们独当一面显然不现实。
思虑良久,格兰特终于接受了这一残酷现实。
“谢里登将军,多加珍重,我们来日再见!”
临行前,格兰特向谢里登郑重敬礼,语气凝重地说道。
“会的,我们一定还会重逢。保重啊,我的兄弟!”
谢里登听出了话中的离别之意——此一战若失利,两人恐怕再无相见之期。
北方鹰酱主力确定断后人选后,格兰特率先启程,率领四十多万大军火速向西线进发。他必须尽快抵达战场,填补防线缺口。否则任由汉军长驱直入,失陷的疆土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