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魁心中一定,神识全力催动,就要强行看清那人的面容,推演他的来历根脚!
就在他念头升起的这一刻。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窥探。
那个老人,似乎是吃完了那片烤鸭,很随意地,转过了头。
陈金魁的“视线”与之一对。
没有面容。
没有五官。
他只“看”到了一片混沌,一片虚无。
下一秒。
“噗——!”
陈金魁的大脑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进去,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一片血红。
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一口滚烫的心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口中喷出,尽数洒在了面前的青铜莲花座上。
“滋啦……”
那铜莲上刚刚亮起的幽光,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炭火,瞬间黯淡下去。
所有符文,全部熄灭。
他脑海中刚刚推演出的所有卦象、所有信息,在一瞬间崩解、消散,最终只凝聚成了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大凶】!
紧接着,是一行更让他通体冰寒,灵魂都在颤栗的警告。
【不可探!】
【不可言!】
【不可知!】
“嗬……嗬……”
陈金魁瘫倒在太师椅上,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愤怒与不屑。
剩下的,只有一种三观崩塌后,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最纯粹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陈默没有说谎。
他们遇到的,真的不是什么异人。
那是一种……自己连窥探其存在的资格都没有的……
“道”。
或者说……是“神”。
“师父!您怎么了!”陈默连滚带爬,扑到陈金魁身边,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金魁像是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嘴唇哆嗦,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撤……”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弱。
“所有人……立刻撤回……”
陈金魁猛地抓住陈默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
“停止……立即停止一切针对王家的行动!”
陈默被他抓得生疼,脖子被衣领勒紧,却不敢挣扎,只是用力点头。
“所有外派人员,全部转入最高级别的隐秘调查!”
陈金魁的眼底深处,是尚未散去的混沌与恐惧,那片虚无像是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查!给我查清楚那个老人的身份!”
他用力晃动陈默,气息粗重。
“记住!只准查!不准接触!不准试探!绝对不准!”
陈默只觉得一阵阵后怕。
自己跟随师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这究竟是何等存在,能让一派宗师恐惧至斯?
陈金魁放开陈默,身体脱力般跌回太师椅。
他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水中捞起,全身冷汗淋漓。
他抬头看向府邸的天空。
夜色深沉,却似乎多了一层凡人无法理解的压抑。
他明白了,那不是术,那不是法。
那是“天道”。
是这方世界,最古老,最根本的“法则”。
而在那片法则之上。
还有一道,更超然的“视线”。
————————————————————
李道然一行人回到公司提供的“静园”安全屋。
客厅里,王也、诸葛青、张楚岚三人围着一张茶几,谁都没说话。
茶几上的水,早就凉透了。
自从从全一德烤鸭店回来,这种压抑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王也靠在沙发上,身体僵硬,眼神发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只横贯天际的金色眼眸。
身为术士,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规则。
是天理。
是凡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终极。
他原本对“道”的理解,在那个瞬间,彻底崩塌。
诸葛青则低着头,双拳紧握。
他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向来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年轻一代术士中的翘楚,武侯奇门更是神机妙算。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把他那点骄傲砸得粉碎。
在那种伟力面前,他的算计,他的阵法,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炸裂,却找不到任何解释。
院子里。
李道然搬了个石凳,靠着墙根晒太阳。
他双眼闭合,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经睡着了。
微风拂过他的衣角,扬起几缕鬓发。
他就像一尊古老的雕像,宁静,深远,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又融为一体。
客厅里,张楚岚终于动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停在茶几前,深吸一口气。
“我说……两位道长,你们这是打算坐到天亮?”
张楚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王也缓缓转过头,眼神里一片空洞,嘴边泛起苦涩。
“楚岚,不然呢?”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无力感。
“你没看到吗?前辈他……他一句话,就……”
王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他一句话,让这天地,为他改道。”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们在这儿费尽心机,又是布局又是算计,结果呢?”
“在那种力量面前,我们做的所有事,有意义吗?”
诸葛青也抬起头,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王也说得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挫败。
“我们就像一群蚂蚁,在费力地搬家,躲避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结果人家神仙路过,手指一划,天就晴了。”
诸葛青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让我们这些蚂蚁,看起来很可笑,不是吗?”
这种挫败感,对于诸葛青这种天才来说,尤其致命。
他感觉自己所学的一切,在那片金色的光芒面前,变得如此渺小。
“可笑?”
张楚岚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两人。
他眼神灼灼,直视王也和诸葛青。
“我怎么不觉得可笑?我只觉得庆幸!”
他走到两人面前,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目光扫过他们呆滞的脸。
“对!前辈是天上的神龙,他高兴了,可以呼风唤雨!”
“但他不是我们家的保姆,也不是谁的打手!”
张楚岚一字一句,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点醒他们。
“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地上的蚂蚱!”
“神龙不可能天天盯着我们这几只蚂蚱!他今天能让天晴,明天呢?后天呢?”
他的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神龙帮我们,是情分!我们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是本分!”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可以永远依赖的!”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