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头目终于明白杨洪为何执意要对皇帝下手时,一切已变得清晰起来。
在杨信一番巧妙引导下,蒙古部众最终做出决断。
不再进行零星骚扰,直接调遣八个千人队,将明军前锋营彻底包围,意图将三千兵马一举歼灭。
另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悄然迂回,直扑后方,目标正是那面象征天子身份的仪仗大纛。
明军主力以步卒为主,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既无反击之力,也难组织有效突围,只得收缩阵型,结成环形防御阵列。
此举虽稳住了阵脚,却也让前锋与主力之间被敌军硬生生切断,彼此无法支援,陷入孤立作战的局面。
而蒙古军依旧按兵不动,并未发起总攻。
茅元仪立于阵中,望着远处数百步外不断游弋的蒙古骑手,心中已然了然。
对方不过是想以持久对峙消耗己方体力,待将士疲惫不堪时再发动致命一击。
他随即下令将所部兵力分为两组,轮番值守与休整,确保战力维持在最佳状态。
尽管战场主导权暂时落入敌手,但蒙古将领同样清楚,强攻严整军阵代价巨大,绝非明智之举。
他们真正等待的,是杨洪率援军自投罗网,攻打所谓“皇帝”所在的中军。
可他们并不知晓,朱由校根本不在阵中,早已远离前线,坐镇幕后调度全局。
这种围而不攻的态势,并未出乎朱由校预料。
骑兵对阵固守步兵,本就应以压制代替强攻,减少伤亡的同时瓦解敌人士气。
如今敌人采取此策,正合他意。
这支一万多人的部队本就是诱饵,任务仅是拖住敌军主力,不交战反而是上策。
与此相反,杨洪得知敌军停滞不前的消息后,几乎怒不可遏。
那是皇帝的旗帜啊!若手下将士真的看见,岂会袖手旁观?
他当然明白,这是蒙古人在利用他对“皇帝”的忌惮心理施加压力。
无奈之下,只能命杨琪率领几百死士,加上大同镇诸将的家丁仆从,凑足三千人马火速增援。
“不是说带了几万大军来吗?怎么只来了这么点人?杨洪他人呢?他在哪?”
八雅尔望着稀稀落落的队伍,满脸不满地质问。
杨琪强压心头火气,冷冷回应:
“睁大眼看清楚对面打的是什么旗号。”
“再用你那脑袋想想,要是几万士兵真看见皇帝的仪仗和大纛,还能听谁指挥?”
八雅尔被杨琪一番话驳得无言以对,双拳紧握,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真想拔刀冲上前将他砍翻在地。
其余几位首领虽未作声,心里却已将八雅尔狠狠嘲讽了一通,觉得他问得荒唐,毫无见识。但眼下局势紧迫,谁也不敢挑起纷争,连忙出言缓和气氛,避免局面失控。
杨琪粗略看过战场分布,心头一阵恼怒,暗道这些蒙古将领简直愚不可及。
竟调集大批人马去围困皇帝麾下一支前锋部队,完全是舍本逐末。
他们的真正目标难道不是皇帝本人吗?纠缠一支偏师有何意义?白白浪费兵力罢了。
“诸位头领,”杨琪开口道,“眼前这几千明军不必强攻,只需封锁其动向,使其无法支援即可。”
“我们当集中全部兵力,迂回穿插,直取皇帝中军。只要擒住其首脑,全局自溃,大事必成。他纵有飞天之能,也难脱身。”
此策合情合理,众人心知肚明。可道理归道理,他们并不打算照做。
“谁不懂这个理?可皇帝亲卫战力惊人,你们比谁都清楚。”
“那边足足一万多人,若是猛扑过来,我们死伤惨重怎么办?”
“我族勇士条条都是宝贵性命,岂能轻易赴死?”
“再者,这是你们定下的计谋,我们是受邀助阵的。主力该由你们担当,如今反倒要我们冲锋在前?”
几轮交锋过后,杨琪终于看透了这些人的真实嘴脸——贪利畏战,只愿坐享其成。
但他仍不甘心,试图再劝:“征战沙场哪能不死人?何况对手是皇帝,哪怕拼掉一些人马,也值得。”
“如今你我命运相连,胜则共享天下,败则同归于尽。别忘了,你们收了我叔父多少金银财帛。拿了好处,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一出口,几位首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脾气火爆的安代当即起身反驳:“将军这话就不地道了!说我们拿钱不办事?那你看看后营那些尸首,全是我部精锐,三百多具躺着呢,难道是石头变出来的?”
杨琪见状,明白再说无益,心中一片冰凉。
但他依旧没有转身离去,咬牙坚持着最后一丝努力,期盼这些首领终能点头出兵。
蒙古人最终退让了一步,提出只要杨琪的部队担任主攻,他们便愿意出兵支援。
可这种承诺空有其表,真到了刀兵相见之时,他们是否真的会全力以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杨琪心知肚明,不再多言。双方不欢而散,他与弟弟杨信翻身上马,迅速离开。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一名台吉低声开口:
“他们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这不仅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
安代冷笑着回应:
“你若真这么想,大可带你的部众去参战,没人拦你。”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
其余首领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扫了那台吉一眼,随后陆续离开,无人再语。
在他们看来,局势再明朗不过。无论杨洪胜出,还是明朝皇帝得利,损失的都是汉人自己的力量。
他们只需静观其变,进可攻,退可守,毫无压力。
若有良机,甚至能突袭战场,将两方一同剿灭。
至于冲锋陷阵、送命拼杀的事,自然由杨洪的人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