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弃这个“拖油瓶”在,顾云初的前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他的安危,避开那些明显危险的区域。
阿弃似乎对丛林有种天然的畏惧,总是紧紧跟在顾云初身后一步之遥,寸步不离。
那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偶尔窜出的小兽都会吓得一哆嗦。
如此行进了两日,根据地图显示,他们已经愈发接近“葬古丘陵”的外围。
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粗壮,有些需要十余人才能合抱,树龄恐怕已逾千年。
这天傍晚,在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瘴气的沼泽后,前方地势渐高,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火光。
有村落?
顾云初神识悄然蔓延过去。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寨子,依山而建,房屋是用巨大的木材和竹子搭建而成,风格粗犷古老。
寨子外围树立着一些雕刻着怪异图案的图腾柱,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似乎是一种防护的阵法。
寨子里大约有百来户人家,气息大多不强,只有寥寥几道筑基期的波动,其中只有一道约莫在筑基后期。
“前面有人居住,我们过去看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顾云初对身后的阿弃说道。
阿弃看着远处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向往,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排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紧紧跟上。
当顾云初带着阿弃走近寨子时,立刻引起了骚动。
“外乡人!”
寨门处的守卫是两名身材精悍、脸上涂着绿色油彩的青年。
他们手持长矛,警惕地盯着顾云初和阿弃,尤其是看到阿弃那副狼狈的模样时,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一丝……
厌恶?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我们‘木岩寨’?”一名守卫喝道。
顾云初能感觉到,寨子里的那些图腾柱微微发亮,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她神色不变,平静地开口:“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换取一些食水,并打听些消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两名守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眼神中的警惕未减。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寨内传来:
“让他们进来吧。”
只见一位身着麻布长袍、手持一根虬结木杖的老者,在一名筑基后期壮汉的陪同下,缓步走了出来。
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如同古井般深邃,他先是看了看看不出深浅的顾云初。
目光在她腰间的储物袋和看似平凡却隐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气质上停留一瞬,随即又看向了顾云初身后的阿弃。
当他的目光落在阿弃身上时,顾云初敏锐地察觉到,老者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着木杖的手也微微紧了紧,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远来的客人,我是木岩寨的祭司,岩伯。”老者微微颔首,“寨子简陋,若不嫌弃,请随我来吧。”
顾云初点头致谢:“多谢祭司,打扰了。”
在岩伯的带领下,顾云初和阿弃走进了木岩寨。
寨子里的村民纷纷从木屋中探出头来,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这两个外乡人,尤其是对阿弃,他们投来的目光更加复杂,低声议论着。
“又是一个外来的……”
“看那样子,像个傻子……”
“祭司大人怎么会让他们进来……”
岩伯将两人引到寨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这里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火焰跳动着,驱散着林夜的寒意和湿气。
他示意两人在铺着兽皮的木桩上坐下,吩咐族人取来一些烤熟的兽肉和用竹筒盛放的清水。
“山林粗陋,只有这些招待客人,见笑了。”岩伯说道。
“足矣,多谢。”
顾云初接过食物,分了一份给有些拘谨的阿弃。
阿弃小口地吃着,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跳跃的篝火和周围那些穿着兽皮、面容古朴的村民。
“客人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岩伯看似随意地问道,浑浊的眼睛却时刻关注着顾云初的反应。
“从中域而来,欲往葬古丘陵深处,寻找一味药材。”顾云初没有隐瞒目的,但也没说具体找什么。
“葬古丘陵……”
岩伯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即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是生命的禁区,是古老之灵的沉眠之地。外人进入,九死一生。客人,我劝你三思。”
“多谢提醒,但我必须去。”顾云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岩伯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朽也不便多劝。不过,葬古丘陵外围瘴气毒物遍布,更有许多迷失心智的凶兽。
我们木岩寨世代居住于此,对附近地形还算熟悉。
明日,我可以让岩山为你绘制一份更安全些的路径图。”
“如此,便多谢祭司了。”顾云初拱手道谢。
这时,岩伯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默默吃东西的阿弃身上,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位小兄弟……似乎并非修行之人,为何会与客人一同来到这凶险之地?”
顾云初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淡然道:
“途中偶遇,见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带在身边。”
岩伯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村民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负责守夜的青年远远坐着。
岩伯用木杖拨弄了一下篝火,忽然用一种悠远的口吻说道:
“我们木岩寨,世代守护于此,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曾受到过‘生命古树’的庇护和指引……”
顾云初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听着。
“……古树赐予我们生机,我们则以信仰和守护回报。那是寨子最辉煌的时期。”
岩伯的声音带着追忆和一丝落寞。
“但不知从何时起,古树的气息渐渐沉寂,与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微弱……寨子里的年轻人,开始不相信古老的传说,认为那只是老人编造的故事。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觉得守着这片古老的林子没有前途……”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文明传承面临断代的无奈与悲凉。
“信仰……消失了么?”顾云初轻声问。
“不是消失,是……被遗忘了。”
岩伯苦涩地笑了笑,“当新一代不再相信祖辈的荣光,不再敬畏古老之灵时,庇护自然也会远离。或许,这就是宿命。”
阿弃似乎听不懂这些复杂的话,只是觉得篝火很温暖,靠着身后的大树,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竟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