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收回手,先是脸上带笑对团团这小童安抚说无事,才又转向玉娘。
他原本想问玉娘月事多久未至,但瞥见一旁的虎子,便道:夫人这脉象,如珠走盘,圆滑流利,正是之象。若老夫所诊无误,夫人这是有喜了。依脉象看,应当已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这话如同春雷乍响。
除了早有准备的玉娘和不明所以的团团,其余众人都愣住了。
玉娘的猜想此刻得到确认,欣喜地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赵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激动得站起身,连带声音都发颤:大夫说的可是真的?我这儿媳当真有了?
她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合十连连念着祖宗保佑。
赵攸也惊喜地握住玉娘的手:嫂子!这可真是喜事!
虎子也笑着对赵母道:恭喜伯娘要添孙了!
老大夫点头:脉象圆滑如珠,确是喜脉无疑。只是夫人近来似乎有些劳神,还需好生静养才是。
赵母忙追问:可要吃什么安胎药?
夫人脉象平稳,不必用药。老大夫捋须道,是药三分毒,如今既无大碍,以食补为佳。
赵母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谢:“多谢老大夫!多谢老大夫!”
说着,她取出荷包,给老大夫递了块约莫一两的碎银子。
老大夫也不推辞,笑呵呵收下。
玉娘听大夫说自己脉象平稳,心也落定。
团团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见众人目光都落在娘亲的肚子上,小脑袋转了转,结合众人的反应和话语,嘴角一下子咧得老高,欢快地拍起手来:“我知道啦!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我要有弟弟妹妹啦!”
这声稚嫩的欢呼让满堂笑意更浓。
赵母喜不自胜:咱们阿止要做哥哥啦!
赵攸也高兴,不过还是记着赵母的方子,去取了纸笔来,请老大夫写药方。
老大夫先是为赵母开了调养气血的方子,又为玉娘写下孕初期的食补方子。
赵母收下方子。
玉娘招呼了秋禾与阿蔓到堂屋,对老大夫道:家中这两个小丫鬟身子清瘦得厉害,劳烦大夫也给她们瞧瞧。
老大夫诊脉后道:二位姑娘都是气血不足,不妨常喝些红枣、枸杞、桂圆煮的水,慢慢调理。平日里饭食要吃饱,莫要太过劳累。
玉娘道过谢后,转向虎子:既然大夫都请到家中了,李家与我们又离得这样近,不如请老大夫顺道去给李大娘和盼芙瞧瞧?
她说着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老大夫,“有劳大夫。”
虎子正有此意,见玉娘想得如此周到,感动不已:嫂子考虑得这般周全,我这就送大夫过去。
他驾着马车载老大夫往李家去,正好可将老大夫直接送回医馆,还免了左邻右舍瞧见多问。
虎子带着老大夫离开后,赵母便急着拉上赵攸往街市去。
照着老大夫给的孕妇食补方子,她们挑了一只肥母鸡和一扇排骨,又买了山药、莲子和芡实。
阿胶、红糖、红枣、桂圆、枸杞、鸡蛋也都添置了些。虽说家里还有存货,但如今天气转凉不易坏,多备些总是好的。
看着篮子里满满当当的食材,赵母不由感叹起如今这日子,真是好起来了。
随后又去医馆抓了药,这才提着东西往家走。
回到家时已近正午,秋禾正在厨房里忙活,阿蔓在一旁打下手。
自从秋禾来赵家后,月盈便悉心教导她厨艺,她机灵好学,如今厨艺也不比月盈差了。
赵母将山药递进厨房,嘱咐秋禾切成薄片。
等虎子回来,又让他把鸡剁成小块。
小鲤听团团说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也是高兴的不行。
小姑娘欢喜得连书匣都来不及放下,就拉着团团的手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我又要当姐姐了!
一家人围坐用午食,灶上的锅正咕嘟咕嘟地炖着山药鸡汤,那醇厚的香气分外浓郁,萦绕满堂。
赵母嗅着这香气,目光落在院里那棵坠着好些红圆果子的石榴树,满心欢喜地念叨:“瞧瞧这石榴,红得正艳,前几日才摘了些尝鲜,这天大的喜讯就跟着来了。石榴多子,果然是吉祥的兆头。”
饭后,那锅汤又用文火细细煨了一阵,让滋味愈发醇厚。
秋禾依照赵母的吩咐,盛出三碗汤香气扑鼻的浓汤,将金黄的浮油撇得干干净净,特意将炖得酥烂入味的鸡腿肉都分到了这三个碗里。
端给了玉娘、小鲤和团团,让需要滋补的孕妇和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都多吃些好的。
锅底剩的汤添了些清水再熬片刻,给赵母、赵攸和虎子各盛一碗,大家也顺便补补。
接着又在瓦罐里添水加了红枣枸杞桂圆,煮上甜汤,午后每人都能喝上一碗热乎的。
赵惊弦这日当值,心里始终惦记着玉娘怀了身子之事。
不过他处理公务时依旧全神贯注,效率也并不比平日差。
到了下值时辰,鼓声穿透朱墙,他立即搁笔起身,朝尚在伏案的几位同僚拱手:“家中有些急事,今日先行一步。”
同僚们都知道他素来勤勉,见他这般说,只以为确实有要紧事。
赵惊弦来到署衙外,虎子早已驾着马车等候在路边。
赵惊弦正想开口询问家中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更想亲耳听玉娘告诉他这个喜讯。
“虎子,直接回家。”他边说边利落地跨上马车,虽心急如焚,面上却丝毫不显。
谁知虎子咧着嘴转过头来,眼睛笑得眯起:“赵二哥!天大的喜事!老大夫今日来家里诊脉,说嫂子有喜了!您又要当爹了!”
赵惊弦正要落座的身形猛地一顿,手不自觉地收紧。
饶是早有准备,这消息仍让他心头剧震。
他坐稳,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底有星光漾开,终是低笑出声:“好。好。”
虎子知他欢喜,手中鞭子在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儿,驱使着马儿蹄声哒哒,走得又快又稳。
青篷马车碾着落日余晖穿过闹市,赵惊弦望着窗外,心绪难平,忽然见一家糖铺门口摆着新制的梅子干,忙唤了虎子停车。
他下车,包了两包糖渍梅子饯回来,衣襟都沾了梅子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