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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饮茶杂话 >   第1章 兖生

康熙十七年冬,黄河故道旁的开封府刚下过一场薄雪,铅灰色的云絮低低压在城墙垛口上,把砖缝里的枯草都冻成了暗黄色。邓成德背着半旧的蓝布书箱,踩着融雪后泥泞的官道,一步一滑地往兖州府赶。书箱角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裹着的《论语集注》和几件打了补丁的单衣——他本是开封府学的生员,因家道中落,听说兖州府正在编修《齿籍》(即户籍)缺个抄录的文书,便动了游学谋生的念头。

进兖州城时已近黄昏,城门校尉拿着铁尺验过路引,挥挥手让他进去。城里的街道比开封窄些,两旁的酒肆、布庄都挂着棉帘,偶尔有挑着货担的小贩匆匆走过,棉鞋踩在雪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邓成德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栈问价,掌柜的头也不抬:“单人房每日五十文,含早晚两餐。”他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三百多文铜钱,心里一紧——这点钱不够住到《齿籍》编修局开工,只能另寻住处。

打听了半宿,终于有个挑水的老汉告诉他,城东有座荒废的报恩寺,虽破了些,但正殿还能遮风,常有过往的游方僧人暂住。邓成德谢过老汉,背着书箱往城东走。越往东走,街道越冷清,最后竟连路灯都没了,只有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报恩寺的山门早已塌了半边,门前的石狮子缺了一只耳朵,身上爬满了藤蔓。推开吱呀作响的侧门,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蒿草,雪水顺着正殿的破瓦往下滴,在地面积成了一个个小水洼。正殿里,三尊泥塑佛像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邓成德把书箱放在干草堆旁,捡了些枯枝生起篝火。火光照亮了殿内的蛛网,他一边烤着冻僵的手,一边盘算着:明天去《齿籍》编修局报到,先把差事定下来,等发了工钱,再找个正经住处。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靠在书箱上,裹紧了单衣,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邓成德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夹袄的少妇正跪在供桌前,手里拿着三炷香,袅袅的青烟顺着她乌黑的发辫往上飘。那少妇约莫二十出头,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嘴唇像涂了胭脂似的,虽没戴任何首饰,却难掩一身的灵气。她的夹袄浆洗得干干净净,袖口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在灰暗的正殿里,像一朵突然绽放的白梅。

邓成德看得有些失神,直到少妇拜完佛,转身要走,他才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书箱。少妇似乎没注意到他,脚步轻盈地走出了正殿,裙摆扫过门槛上的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黎明时分,那少妇都会准时来报恩寺焚香。邓成德渐渐摸清了她的规律,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假装看书,实则等着看她一眼。他发现少妇每次来都只烧三炷香,拜完佛就走,从不说话,也从不四处张望,仿佛这破败的寺庙里,只有她和佛像。

转眼到了腊月廿八,《齿籍》编修局的僚役们都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了,只剩下邓成德一个人。他买了两斤白面、一块腊肉,打算在寺庙里过年。除夕夜,他煮了一碗饺子,就着腊肉吃了,觉得有些冷清,便点了盏油灯,坐在篝火旁抄写《论语》。

忽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邓成德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少妇!她比平时来得早了些,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来何早也?”邓成德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妇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明则人杂,故不如夜。太早,又恐扰君清睡。适望见灯光,知君已起,故至耳。”她的声音像泉水叮咚,清脆悦耳。

邓成德心里一动,壮着胆子戏说道:“寺中无人,寄宿可免奔波。”

少妇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寺中无人,君是鬼耶?”

邓成德见她语气和善,不像有恶意,便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拉她的手:“佛前虽静,不如榻上暖和。你我孤男寡女,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少妇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佛前岂可作此。身无片椽,尚作妄想!”

邓成德却不死心,又上前一步:“我虽贫寒,但也是个读书人,日后定能出人头地。你若跟了我,我定会好好待你。”

少妇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说道:“去此三十里某村,有六七童子延师未就。君往访李前川,可以得之。托言携有家室,令别给一舍,妾便为君执炊,此长策也。”

邓成德一愣,随即喜上眉梢,但转念一想,又有些顾虑:“我与你素不相识,若你是逃家的妇人,我岂不是要惹祸上身?”

少妇摇摇头:“无妨。妾房氏,小名文淑,并无亲属,恒终岁寄居舅家,有谁知?”

邓成德见她说得诚恳,便放下心来。他与房文淑约定,第二天他先去那村子找李前川,若事成,便回来接她。

第二天一早,邓成德揣着房文淑画的简易地图,背着书箱往三十里外的村子赶。那村子叫李家堡,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他找到李前川家时,李前川正在院子里劈柴。李前川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满脸皱纹,手里的斧头却舞得虎虎生风。

邓成德上前作揖:“晚生邓成德,开封人氏,听闻府上需延请蒙师,特来应聘。”

李前川放下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可曾教过书?”

“晚生曾在开封府学就读,蒙学典籍倒也熟悉。”邓成德答道。

李前川点点头:“村里的孩子都调皮,你若能教好他们,每月给你二百文工钱,管吃管住。不过,你可有家室?”

邓成德想起房文淑的话,连忙说道:“家有妻子,本想一同前来,奈何路上不便,待晚生安顿好,便接她过来。不知府上能否多给一间屋子?”

李前川笑道:“无妨,我家西厢房正好空着,你妻子来了,便住那里。”

邓成德大喜,连忙谢过李前川,约定腊月廿九就来上课。他匆匆赶回报恩寺,把好消息告诉了房文淑。房文淑也很高兴,约定腊月廿九在半路等他,一起去李家堡。

腊月廿九清晨,邓成德向寺里认识的几个游方僧人告别,借了一匹老马,背着行李往李家堡赶。走到半路,果然看见房文淑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穿着一件新做的红棉袄,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邓成德跳下马,把缰绳递给房文淑:“委屈你了,先骑马,我牵着马走。”

房文淑接过缰绳,轻轻一跃,就上了马。她骑马的姿势很娴熟,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邓成德牵着马,走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甜滋滋的——他没想到,自己竟能在异乡遇到这样一位美丽又体贴的女子。

到了李家堡,李前川早已在门口等候。他见房文淑容貌秀丽,举止端庄,十分满意,连忙把他们领进西厢房。西厢房虽小,但收拾得很干净,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从此,邓成德就在李家堡教孩子们读书,房文淑则在家做饭、洗衣,两人过起了夫唱妇随的日子。房文淑不仅人长得美,手也巧,做的饭菜香甜可口,把邓成德照顾得无微不至。孩子们也很喜欢邓成德,觉得他讲课生动有趣,每天都早早地来上课。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天。李家堡的柳树抽出了新芽,田野里长满了绿油油的麦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邓成德和房文淑的感情越来越深,每天晚上,邓成德批改完孩子们的作业,房文淑就会给他泡上一杯热茶,两人坐在灯下,聊着天,规划着未来。

邓成德常常问房文淑的身世,房文淑总是避而不答,只说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寄居在舅家,后来舅家也败落了,便四处漂泊。邓成德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想着日后好好待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这年夏天,天气格外炎热。一天晚上,邓成德批改作业到深夜,觉得有些头晕,便靠在椅子上休息。房文淑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快躺下休息。”她转身去厨房,煮了一碗姜汤,又找来一块湿毛巾,敷在邓成德的额头上。

邓成德躺在床上,看着房文淑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拉住房文淑的手:“文淑,有你在,真好。”

房文淑笑了笑:“夫妻之间,本就该互相照顾。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呢。”

在房文淑的精心照顾下,邓成德第二天就好了。从那以后,他更加珍惜房文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

时间飞逝,转眼就过了六七年。邓成德在李家堡教出了几个有出息的孩子,其中一个还考上了秀才,李前川对他更加敬重,把每月的工钱涨到了三百文。邓成德和房文淑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他们攒了一些钱,打算再过几年,就回开封府买间房子,定居下来。

这年冬天,房文淑突然怀孕了。邓成德又惊又喜,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一直没有孩子,如今终于要当父亲了。他对房文淑更加体贴,不让她做重活,每天都给她买好吃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除夕夜,房文淑生下了一个男孩。那男孩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房文淑。邓成德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给孩子取名叫“兖生”,因为孩子是在兖州出生的。

然而,兖生出生后,房文淑却变得有些奇怪。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眼神里带着一丝忧愁。邓成德问她怎么了,她总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一天晚上,邓成德哄睡了兖生,回到房间,见房文淑坐在床边,脸上满是泪痕。他连忙走过去,抱住她:“文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房文淑靠在邓成德怀里,哭着说道:“伪配终难作真。妾将辞君而去,又生此累人物何为!”

邓成德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走?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我不能再陪你了,”房文淑擦干眼泪,“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兖生是你的骨肉,我把他留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邓成德急了:“文淑,你别胡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六七年了,还有了兖生,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房文淑叹了口气:“多谢,多谢!我不能胁肩谄笑,仰大妇眉睫,为人作乳媪,呱呱者难堪也!”

邓成德这才明白,房文淑是担心自己的原配妻子。他连忙解释:“文淑,你放心,我妻子娄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为难你的。我当年离家时,曾与她约定,年终必返,后来因为在这里过得安稳,就耽误了回去的时间。我打算等攒够了钱,就带你和兖生回开封府,向她说明情况,她一定会接受你的。”

房文淑沉默了片刻,说道:“但愿如此吧。”但她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不安。

过了一个多月,邓成德的蒙馆放假了。他觉得一直教蒙学没有出头之日,便和李前川的儿子商量,一起去江南做生意。李前川的儿子叫李狗蛋,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早就想出去闯一闯,便欣然同意了。

邓成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房文淑,房文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收拾行李。邓成德以为她同意了,心里很高兴,幻想着等赚了钱,就带着她和兖生回开封府,过上好日子。

然而,就在邓成德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意外发生了。他正在房间里检查行李,突然听到兖生的哭声。他连忙跑过去,只见房文淑抱着兖生,正要往外走。

“文淑,你要干什么?”邓成德连忙拦住她。

房文淑看着邓成德,眼里满是不舍:“我欲去。”

“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答应我,等我回来,就一起回开封府吗?”邓成德急得抓住她的胳膊。

房文淑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走。兖生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邓成德连忙追上去,想拉住她,可等他追到门口,房文淑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又惊又怕,连忙四处寻找,可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房文淑的踪迹。

邓成德这才意识到,房文淑可能不是普通人。他想起房文淑平时的种种异常:她从不提自己的过去,骑马技术娴熟,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她。他越想越害怕,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只能对外谎称房文淑回娘家了。

邓成德的原配妻子娄氏,是个勤劳善良的女子。当年邓成德离家时,曾与她约定,年终必返,可没想到,邓成德一去就是六七年,杳无音信。村里的人都说邓成德已经死了,娄氏的哥哥也劝她改嫁,可娄氏死活不同意,她坚信邓成德还活着,便与哥哥约定,再等三年,如果邓成德还不回来,她就改嫁。

这三年来,娄氏一个人住在家里,靠纺绩为生。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纺线,直到深夜才休息,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她从不抱怨,每天都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着邓成德回来。

一天傍晚,娄氏纺完线,正准备去关大门,突然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秀丽,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睡得正香。

“大嫂,我自母家归,适晚。知姊独居,故求寄宿。”女子笑着说道。

娄氏见女子长得和善,又抱着孩子,便不忍心拒绝,连忙把她让进屋里:“快进来吧,外面冷。”

娄氏把女子领进房间,给她倒了杯热水。女子把孩子放在床上,轻轻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娄氏旁边,和她聊了起来。娄氏得知女子名叫房文淑,是邓成德的远房表妹,因为丈夫去世,便带着孩子回娘家,路过这里,天色已晚,便想借宿一晚。

娄氏见房文淑可怜,便留她住了下来。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房文淑把孩子抱在中间。娄氏看着孩子白白胖胖的样子,心里很羡慕,忍不住叹道:“未亡人遂无此物!”

房文淑闻言,笑了笑:“我正嫌其累人,即嗣为姊后,何如?”

娄氏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无论娘子不忍割爱;即忍之,妾亦无乳能活之也。”

房文淑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窗台上:“不难。当儿生时,患无乳,服药半剂而效。今余药尚存,即以奉赠。”

娄氏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褐色的药末。她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收下了,打算明天试试。

第二天早上,娄氏醒来时,发现房文淑已经不见了,只有孩子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心里一惊,连忙四处寻找,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房文淑的踪迹。她这才意识到,房文淑可能不是普通人,但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她又不忍心把他赶走。

过了一会儿,孩子醒了,开始哭闹起来。娄氏知道孩子是饿了,便想起房文淑留下的药末。她按照房文淑说的方法,把药末用温水冲开,喝了下去。没过多久,她就感觉乳房胀痛,真的有奶水了。

娄氏抱着哭闹的兖生,将温热的奶水送进他嘴里。小家伙像是早就熟悉这温度似的,立刻停止哭闹,小嘴巴紧紧含住,发出满足的吞咽声。看着孩子圆嘟嘟的脸蛋贴在自己胸口,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娄氏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这几年独守空房的孤寂、纺线到指尖起茧的辛苦,仿佛都被这小小的生命融化了。

她给孩子换了块干净的尿布,是用自己织的细棉布改的,边角都缝得整整齐齐。兖生吃饱后不再哭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娄氏看,小手还时不时抓一下她的衣襟。娄氏忍不住笑了,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软得像刚蒸好的馒头。“以后啊,你就叫兖生,跟我过日子。”她轻声说,仿佛这孩子本就该是她的。

可日子很快就露出了难色。以前娄氏每天能纺两匹布,拿到镇上换些米粮和油盐,勉强够自己糊口。如今要照顾兖生,她连纺车都没多少时间碰了。早上要给孩子喂奶、换尿布,中午哄他睡午觉,傍晚还得抱着他去河边洗衣,等把孩子哄睡,自己早已累得睁不开眼,纺车的线轴常常空转一整晚。

不到半个月,家里的米缸就见了底。娄氏抱着兖生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炊烟,心里又酸又急。她想起房文淑留下的那包药末,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才隐约明白——这女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难处,特意留下孩子和药,帮自己断了改嫁的念头。可眼下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又该怎么养活这个孩子?

这天清晨,娄氏正抱着兖生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竟是房文淑!只见她还是穿着那件红棉袄,手里提着一个蓝布包袱,站在晨光里,笑容依旧温柔。

娄氏心里又气又急,抱着兖生站起身:“你当初不告而别,把孩子丢给我就走,如今又回来做什么?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有多难吗?”她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真的怪房文淑,而是这些日子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房文淑走进院子,伸手想摸兖生的脸蛋,兖生却往娄氏怀里缩了缩,小嘴一撇,像是要哭。房文淑笑了:“这犊子,才半个月就不认我这个亲娘了。”她转而看向娄氏,从蓝布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重,放在石桌上,“我知道你日子难,这银子是我多方筹措来的,你先拿着,给孩子买些奶粉、布料,再雇个帮工,省得你太累。”

娄氏看着那锭银子,心里又惊又疑。她知道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多大的数目,房文淑一个女子,怎么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钱?而且她上次不告而别,这次又突然送钱来,总让人觉得不对劲。“我不能要你的钱,”娄氏把银子推回去,“你要是想把孩子带走,我……我虽然舍不得,但也不会拦着你。可你要是用银子换孩子,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房文淑闻言,笑得更厉害了:“你这嫂子,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我要是想带孩子走,当初就不会把他留给你了。”她把银子重新放在石桌上,伸手帮娄氏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这银子是给兖生的,不是给你的。你把他养得这么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跟你抢孩子?”

说完,房文淑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小棉袄,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虎头图案,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缝制的。“这是给兖生做的新衣服,天快冷了,别冻着他。”她把棉袄递过去,转身就往院门外走。

娄氏抱着兖生追上去,想把银子还给她,可房文淑走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巷口。娄氏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件暖和的虎头棉袄,看着石桌上闪着银光的银子,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房文淑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和兖生这么好,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有了这笔银子,她和兖生就能活下去了。

从那以后,娄氏用银子雇了个邻居大妈帮忙纺线,自己则专心照顾兖生。她给兖生买了最好的奶粉,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辅食,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兖生也越来越黏娄氏,只要一看见她,就会伸出小手要抱抱,嘴里还会含糊地喊“娘”。娄氏每次听到这声“娘”,心里都甜得像灌了蜜,再也没提过改嫁的事。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三年。兖生已经四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特别招人喜欢。他跟着娄氏学了不少东西,会背简单的唐诗,还会帮娄氏递纺线的梭子。娄氏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靠着纺线和房文淑留下的银子,不仅还清了以前的债务,还在院子里种了些蔬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天下午,娄氏正在院子里摘青菜,兖生拿着一个小皮球在旁边玩耍。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娄氏,你在家吗?”

娄氏心里一紧,这个声音……是邓成德!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青菜,快步走到院门口,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站在那里,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正是她盼了十年的丈夫邓成德!

“成德,你……你回来了!”娄氏激动得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邓成德也很激动,他走上前,握住娄氏的手,发现她的手粗糙得全是茧子,心里又酸又疼:“我回来了,让你受苦了。”

兖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拿着小皮球走到邓成德面前,歪着脑袋问:“娘,这个人是谁呀?”

邓成德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孩子,只见他穿着一件虎头棉袄,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当年的房文淑。他心里一动,问道:“娄氏,这孩子是……”

娄氏擦了擦眼泪,把兖生拉到身边,笑着说:“这是兖生,三年前一个叫房文淑的女子把他送给我的,说是你的远房表妹。这三年来,我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养。”

“兖生?”邓成德心里猛地一震,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这是他给房文淑生下的儿子取的名字!他连忙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兖生,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和房文淑的孩子。“娄氏,你还记得房文淑把兖生送给你的日子吗?”

娄氏想了想,说:“记得,那天是除夕夜,外面还下着雪呢。房文淑说她从母家回来,天色晚了,想借宿一晚,结果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了兖生和一包催奶的药末。”

邓成德听完,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房文淑当年离开自己后,并没有丢下兖生,而是把他送到了自己的家乡,交给了娄氏抚养。她知道娄氏善良,一定会好好照顾兖生,也知道自己迟早会回来,一家人终究会团聚。

邓成德把兖生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地说:“兖生,我是你爹啊……”

兖生有些害怕,往娄氏怀里缩了缩。娄氏连忙安慰他:“兖生,这是你爹,他出去做生意了,现在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邓成德抱着兖生,走进院子,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娄氏。他说自己当年和李狗蛋去江南做生意,一开始很不顺利,亏了不少钱,后来慢慢摸索出了门道,才赚了些钱。他一直惦记着家里,可因为路途遥远,又忙着做生意,所以直到现在才回来。他还说起了自己和房文淑在兖州的相遇、相知、相爱,说起了房文淑的善良和体贴,说起了她离开时的无奈和不舍。

娄氏听完,心里对房文淑充满了感激。她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竟然为自己和邓成德做了这么多。“成德,房文淑真是个好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好好报答她。”

邓成德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托人去兖州打听她的消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里,邓成德一边在家陪伴娄氏和兖生,一边打理家里的事务。他用做生意赚来的钱,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修了一遍,还买了几亩良田,让娄氏再也不用靠纺线为生。兖生也渐渐接受了邓成德,每天都“爹、爹”地叫着,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邓成德还把房文淑留下的那包药末和那件虎头棉袄好好收藏了起来。他知道,这些都是房文淑对他们一家人的心意,是他们一家人团聚的见证。

日子一天天过去,邓成德托人打听房文淑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结果。有人说,房文淑在邓成德离开后,就离开了兖州,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有人说,房文淑其实是报恩寺里的狐仙,因为喜欢邓成德,才化为人形与他相伴,后来因为担心身份暴露,才不得不离开。

邓成德不愿意相信房文淑是狐仙的说法,他坚信房文淑是实实在在的人,只是因为有难言之隐,才不得不离开。他决定亲自去兖州一趟,寻找房文淑的踪迹。

娄氏知道后,很支持他的决定:“成德,你去吧,家里有我和兖生呢。你一定要找到房文淑,告诉她我们一家人都很想她,让她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日子。”

兖生也拉着邓成德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爹,你一定要把娘找回来,我想娘了。”

邓成德心里一暖,摸了摸兖生的头:“好,爹一定把娘找回来,带她回家。”

第二天一早,邓成德收拾好行李,告别了娄氏和兖生,踏上了去兖州的路。一路上,他思绪万千,想起了和房文淑在报恩寺的相遇,想起了在李家堡的幸福生活,想起了她离开时的不舍……他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找到房文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要和她一起面对。

经过几天的奔波,邓成德终于回到了兖州。他先去了报恩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房文淑的踪迹。可报恩寺比以前更破败了,正殿的屋顶塌了一大半,供桌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院子里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根本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邓成德在报恩寺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房文淑的线索。他又去了李家堡,找到了李前川。李前川已经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见到邓成德,他很惊讶:“成德,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邓成德连忙上前,握住李前川的手:“前川叔,我还好。我这次回来,是想找房文淑,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李前川叹了口气:“你说房文淑啊,自从你离开后,她就带着孩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我听说她离开的前一天,去村里的药铺买过一些药,说是要给孩子治病。”

邓成德心里一动,连忙问道:“前川叔,你知道她去的是哪家药铺吗?”

“就是村东头的王记药铺,”李前川说,“不过王掌柜去年已经去世了,药铺也关了,现在改成了杂货铺。”

邓成德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去村东头看看。他来到村东头,果然看到一家杂货铺,老板是个年轻人。邓成德走进杂货铺,向老板打听王记药铺的事。

老板说:“我爹就是王掌柜,去年冬天因病去世了。我接手后,就把药铺改成了杂货铺。你找我爹有什么事吗?”

邓成德说:“我想打听一个人,她叫房文淑,几年前经常来你爹的药铺买药,你还记得她吗?”

老板想了想,说:“房文淑?我好像有点印象。她长得很漂亮,每次来都抱着一个孩子,说是给孩子买治咳嗽的药。我爹说她是个可怜人,丈夫不在身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每次都给她便宜些。不过,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三年前的除夕夜,她来买了一些退烧药,说是孩子发烧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邓成德心里一沉,三年前的除夕夜,正是房文淑把兖生送到娄氏身边的日子。看来,房文淑当时是因为兖生发烧,才去买退烧药,之后就带着兖生离开了李家堡,一路奔波,把兖生送到了自己的家乡。

邓成德又在兖州待了几天,四处打听房文淑的消息,可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他知道,房文淑可能真的不想再被打扰,才故意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这天晚上,邓成德住在一家客栈里,心里很失落。他想起了房文淑的善良和体贴,想起了她为自己和兖生做的一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房文淑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她的心意一直都在,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一家人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邓成德决定离开兖州,回到家乡。他知道,虽然找不到房文淑,但他还有娄氏和兖生,他要好好照顾他们,不辜负房文淑的一片苦心。

邓成德回到家乡后,把自己在兖州的经历告诉了娄氏。娄氏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房文淑的决定:“成德,既然房文淑不想被我们打扰,我们就不要再找她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们心里就踏实了。”

兖生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娘一定是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等我长大了,我去找她。”

邓成德摸了摸兖生的头,笑着说:“好,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找她。”

从那以后,邓成德再也没有提过寻找房文淑的事,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家里。他每天陪着娄氏打理家务,看着兖生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了幸福。

兖生很聪明,读书很用功,七岁就进了私塾,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还很孝顺,每次放学回家,都会帮娄氏做家务,给邓成德捶背。邓成德和娄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这个孩子没有白养。

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兖生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参加了科举考试,一举考中了举人,成了村里的骄傲。邓成德和娄氏都很高兴,为兖生举办了隆重的庆祝宴会。

宴会那天,村里的人都来祝贺,热闹非凡。兖生穿着崭新的举人服,给邓成德和娄氏磕了三个头:“爹,娘,儿子能有今天,全靠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邓成德和娄氏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欣慰的泪水。

这天晚上,兖生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房文淑。他问邓成德:“爹,你说娘现在在哪里?她看到我考中举人,会不会很高兴?”

邓成德叹了口气,说:“你娘是个善良的人,她看到你有出息,一定会很高兴的。虽然我们找不到她,但她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祝福着我们。”

兖生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发誓:将来自己有了能力,一定要继续寻找房文淑,让她和自己一家人团聚。

又过了几年,兖生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某地的县令。他带着邓成德和娄氏一起去上任,把家安在了任所。兖生为官清廉,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的爱戴。

邓成德和娄氏在任所里过着安逸的生活,每天看看书,种种花,享受着天伦之乐。他们偶尔还会想起房文淑,想起她为这个家做的一切。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但他们相信,她一定过得很好。

有一天,兖生处理完公务回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容貌秀丽,气质温婉,很像自己小时候在画像上看到的房文淑。他心里一动,连忙走上前,问道:“请问你是房文淑吗?”

女子笑了笑,说:“我是文淑。我听说兖生你有出息了,特地来看看你和你爹娘。

兖生连忙将女子迎进府中,脚步都有些发颤。他一边走一边派人去后院通知邓成德和娄氏,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爹!娘!你们快出来!有贵客来了!”

邓成德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栽,娄氏坐在一旁缝补衣物,听到兖生的喊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等他们走到前厅,抬眼看到那个素衣女子时,邓成德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娄氏也僵在原地,手里的针线落在了衣襟上——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们牵挂了十几年的房文淑!

房文淑站起身,朝着两人浅浅一揖,笑容依旧温柔,只是眼角多了几丝细纹:“邓郎,娄姊,别来无恙?”

“文淑……真的是你?”邓成德声音哽咽,快步上前,却又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下,仿佛怕眼前的人只是一场幻觉。娄氏也走上前,拉住房文淑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微凉,却真实得很:“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们找了你好多次……”

房文淑顺势握住娄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们牵挂了。这些年我去了江南,在一座古寺里带发修行,平日里抄经念佛,倒也清净。”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兖生身上,眼神里满是欣慰,“前些日子听说兖生当了县令,还把你们接到任上,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了却一桩心愿。”

兖生连忙让人上茶,又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席间,房文淑细细问起这些年家里的事,从兖生小时候学走路、背唐诗,到他考中举人、进士,再到如今为官的日常,听得十分认真,偶尔还会笑着补充几句:“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很怕打雷,每次打雷都要躲在你怀里哭。”

娄氏笑着点头:“可不是嘛!后来大了些,还说要保护我,不让雷声欺负我。”说着,她给房文淑夹了一筷子青菜,“你这些年一个人在江南,肯定吃了不少苦。多吃点,补补身子。”

邓成德看着房文淑,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一句:“这些年,谢谢你。若不是你当年把兖生送来,我们这个家……”

“邓郎不必多言。”房文淑打断他,眼神澄澈,“当年我离开,是因为知道自己终究不能久留。把兖生交给娄姊,我放心。如今看到你们一家和睦,兖生有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

饭后,房文淑跟着娄氏去了后院的厢房。娄氏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年的生活,从家里的米缸什么时候空过,到兖生小时候生病时自己有多着急,再到邓成德回来后一家人的欢喜。房文淑静静听着,偶尔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亲姐妹。

邓成德则坐在前厅,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当年在报恩寺的初遇,想起李家堡的朝夕相伴,想起她离开时的决绝,又想起如今她的出现,只觉得像一场漫长的梦。

第二天一早,兖生特意告了假,想陪房文淑在县城里逛逛。房文淑却摇了摇头,说自己还要回江南,不能多留。邓成德和娄氏都很不舍,想让她多住几天,房文淑却笑着说:“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如今心愿已了,也该回去了。”

临行前,房文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兖生:“这是我这些年抄的《金刚经》,你把它带在身边,日后为官,要记得清正廉洁,莫负百姓的期望。”她又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娄氏,“这里面是一些安神的草药,你年纪大了,夜里容易醒,用它泡水喝,能睡得安稳些。”

最后,她看向邓成德,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梅花——正是当年她袖口绣的那种。“这枚玉佩,当年你说喜欢,我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把它还给你,就当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

邓成德接过玉佩,指尖传来玉佩的微凉,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知道,房文淑这是在和过去告别,也是在祝福他们未来的生活。

兖生牵着马,送房文淑到城外的路口。房文淑翻身上马,回过头对他说:“兖生,好好照顾你爹娘,做个好官。不用找我,我会在江南为你们祈福。”说完,她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便踏着晨光,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兖生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金刚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这一次分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但房文淑的嘱托,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回到县衙后,兖生把房文淑送的《金刚经》放在书房的书架上,每天处理完公务,都会拿出来读几页。每当他遇到棘手的案子,或是面对诱惑时,只要想起房文淑的嘱托,想起父母的期望,就会瞬间清醒,始终坚守着为官的底线。

当时兖生任职的县城叫清河县,是个水陆交通要道,商贾云集,但也滋生了不少乱象。县里有个恶霸叫张虎,仗着自己有个在京城做官的亲戚,在县里横行霸道,强占百姓的田地,欺压商户,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兖生刚到任时,就有百姓偷偷来县衙告状,可每次刚递上状纸,就被张虎的人威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兖生知道后,心里又气又急,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除掉这个恶霸,还百姓一个太平。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派人暗中调查张虎的罪行,收集证据。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每天依旧按时上下班,处理一些日常的公务,偶尔还会去街上巡查,和百姓们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

有一次,兖生在街边的茶馆喝茶,听到邻桌的两个商户在小声议论,说张虎最近又要强占城南的几亩良田,用来盖自己的别院。兖生心里一动,连忙让随从去城南打听情况。

随从回来后告诉他,城南的那几亩良田是王老汉一家的命根子,王老汉的儿子去年刚去世,家里就靠这几亩田过日子。张虎派人去威逼利诱,王老汉不肯答应,张虎就派人把他家的庄稼都毁了,还把王老汉打伤了。

兖生听后,气得拍案而起。他立刻带人去了王老汉家,看到王老汉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的老伴坐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兖生心里一阵酸楚,他走到王老汉床边,轻声说:“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当天下午,兖生就让人把张虎传到县衙。张虎以为兖生和以前的县令一样,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县衙,嘴里还叼着烟袋,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大胆张虎!”兖生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你强占百姓田地,欺压商户,还打伤王老汉,毁了他的庄稼,这些罪行,你可知罪?”

张虎冷笑一声:“县令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强占百姓田地了?王老汉的庄稼是自己枯萎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可是有京城的亲戚……”

“住口!”兖生打断他,“不管你有什么亲戚,在清河县,我就是父母官,就要为百姓做主!”他让人把收集到的证据一一摆在张虎面前,有百姓的证词,有张虎派人强占田地的契约,还有王老汉的伤情鉴定。

张虎看着这些证据,脸色渐渐变了,嘴里的烟袋也掉在了地上。他想狡辩,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兖生当即下令,把张虎打入大牢,等候发落。百姓们听说后,都拍手称快,纷纷来到县衙门口,给兖生送锦旗、送牌匾。兖生站在县衙门口,看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终于没有辜负房文淑的嘱托,没有辜负百姓的期望。

处理完张虎的案子后,兖生又开始着手改善清河县的民生。他下令疏通河道,解决了雨季河水泛滥的问题;他还在县城里建了学堂,让贫困家庭的孩子也能上学读书;他还减免了部分赋税,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在兖生的治理下,清河县的治安越来越好,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裕。上级官员知道后,对兖生赞不绝口,还把他的事迹上报给了朝廷。朝廷下旨,表彰兖生的功绩,把他升为了知府。

邓成德和娄氏听说后,都非常高兴。娄氏特意做了一桌子兖生爱吃的菜,邓成德则拿出房文淑送的那枚梅花玉佩,递给兖生:“这枚玉佩,你带着。它不仅是我和你娘对你的牵挂,也是文淑对你的期望。你要记住,无论官做得多大,都不能忘了初心,不能忘了百姓。”

兖生接过玉佩,紧紧握在手里,重重地点了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记住你们的话,做个好官,为百姓谋福利。

兖生升任知府后,把邓成德和娄氏接到了府城。府城比清河县大得多,也繁华得多,但邓成德和娄氏还是习惯在院子里种种菜、养养花,过着平淡而安逸的生活。

转眼又过了十几年,邓成德和娄氏都已经年过七旬,兖生也成了朝廷的重臣,官至巡抚。他为官清廉,政绩卓着,深受百姓的爱戴和朝廷的器重。

这年春天,兖生因为公务要去兖州府巡查。他想起父母一直牵挂着报恩寺,便决定带着他们一起去,顺便看看当年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

邓成德和娄氏听说后,都非常高兴。出发那天,他们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行李,娄氏还特意带上了房文淑送的那个锦囊,里面的草药虽然已经换了好几批,但她一直珍藏着。

经过几天的奔波,他们终于到达了兖州府。兖生先处理完公务,然后带着邓成德和娄氏去了报恩寺。

报恩寺比当年更加破败了,山门已经完全塌了,正殿的屋顶也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木梁,院子里的蒿草长得比人还高,只有那尊残破的佛像,还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邓成德走到佛像前,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感慨。他想起当年自己在这里遇到房文淑,想起他们在佛前的对话,想起那些朝夕相伴的日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娄氏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一家人好好的,就是最好的。”

兖生看着眼前的报恩寺,心里也百感交集。他想起房文淑,想起她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想起她的嘱托。他走到当年邓成德和房文淑住过的干草堆旁,仿佛还能看到他们当年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尼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扫帚,正在打扫院子。老尼看起来已经年过八旬,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却很澄澈。

老尼看到邓成德一行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开口问道:“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邓成德转过身,看着老尼,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来上香的,只是来看看,这里是我当年住过的地方。”

老尼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施主当年住在这报恩寺,是不是认识一位叫房文淑的女子?”

邓成德心里一震,连忙问道:“大师认识文淑?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老尼叹了口气,说:“贫尼就是文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了邓成德、娄氏和兖生的耳边。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的老尼,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当年那个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的房文淑联系在一起。

房文淑(老尼)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笑了笑:“我当年离开李家堡后,就去了江南的一座古寺带发修行。后来听说报恩寺破败,便想着回来看看,在这里出家为尼,守护着这座古寺,也守护着我们当年的回忆。”

邓成德走上前,看着房文淑,声音哽咽:“文淑,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房文淑点了点头:“我过得很好。每日抄经念佛,粗茶淡饭,倒也清净自在。看到你们一家人平安幸福,兖生有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

娄氏拉住房文淑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文淑,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娄姊,我这不叫受苦。”房文淑轻轻擦去娄氏的眼泪,“我喜欢这里的安静,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而且,在这里,我能时常想起当年的日子,想起邓郎,想起兖生,心里就很温暖。”

兖生看着房文淑,心里满是愧疚:“娘,这些年,我一直没能找到你,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傻孩子,别说这些。”房文淑打断他,“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能为百姓做实事,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当年把你送走,就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如今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很高兴。”

当天,兖生在报恩寺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让邓成德和娄氏住下,自己则留在寺里,陪着房文淑说话。房文淑给他讲了这些年在江南修行的日子,讲了她回来守护报恩寺的原因,兖生也给她讲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邓成德和娄氏的生活。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报恩寺的院子里,给残破的佛像和蒿草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房文淑站在院子里,看着夕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邓成德和娄氏站在她身边,兖生也紧紧挨着他们,一家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从那以后,兖生每次去兖州府巡查,都会带着邓成德和娄氏去报恩寺看望房文淑。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聊聊天;有时候,房文淑会给他们讲经,邓成德和娄氏会静静地听着;有时候,兖生会给房文淑讲自己在任上的事,房文淑会笑着给他提建议。

日子一天天过去,邓成德和娄氏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在一个温暖的春天,先后离世。兖生按照他们的遗愿,把他们葬在了报恩寺附近,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和房文淑在一起,永远守护着这座充满回忆的古寺。

又过了几年,房文淑也圆寂了。兖生按照她的遗愿,把她和邓成德、娄氏葬在了一起,墓碑上刻着“邓成德、娄氏、房文淑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兖生父母,永享安宁。”

每年清明,兖生都会带着家人来这里扫墓。他会站在墓碑前,给父母和房文淑讲述这一年的事,讲述自己如何为百姓谋福利,如何坚守着为官的初心。他知道,父母和房文淑一定在天上看着他,为他骄傲,为他祝福。

而那座破败的报恩寺,也因为兖生的修缮,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寺里的香火越来越旺,百姓们都知道,这里住着三位善良的人,他们用自己的一生,守护着爱,守护着责任,也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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