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单膝跪在雪地里,双手将帛书高举过顶:“大王,李嗣源遣使者求见,言愿罢兵休战,共商天下安定之策!”
徐墨瞥过那方帛书,素白绫缎上的晋王府印记刺眼得很,可徐墨根本没有看的想法!
只是语气淡淡道:“让他滚来见我。”
暗卫领命退下,风雪卷着亭外篝火的火星噼啪作响,徐墨端起温茶浅啜,思绪却仍在盘算着伐晋的部署。
没错,徐墨伐晋心思已定!
此次自己率军击退漠北,却又在岐休整十余日,就是为了养精蓄锐后一举灭晋!
至于等会那使者说些什么,不重要!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凉亭。
他头戴貂绒帽,眉眼间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腰间系着镶玉玉带,锦袍料子是上等的绸缎,衬得身形消瘦。
此时他面上堆着谄媚的笑,刚站定,便对着徐墨深深作揖,刻意拔高了声音,试图显得底气十足:
“晋王府使者石敬瑭,见过乾王殿下。”
“石敬瑭”三个字刚落,徐墨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此前他对李嗣源派来的使者是谁毫不在意。
可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下意识抬眼,多看了对方几眼。
眼前的石敬瑭,面容算不上出众,身形也是一副精悍模样。
石敬瑭见徐墨打量自己,面不改色继续道:“我主晋王有感天下战乱已久,生民涂炭,愿与殿下化干戈为玉帛,永结盟好。”
石敬瑭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金笺,双手奉上:
“此乃吾主手书,言明愿将晋南三州之地献于殿下,另赠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只求两国罢兵,天下太平!”
徐墨并未去接那金笺,只是抬眼看向石敬瑭,“天下太平?”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你倒是会说漂亮话。三年前,李嗣源暗中联合蜀、汉两国,突袭我洛阳城,那时怎么不提‘天下太平’?!”
石敬瑭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挺直腰杆,语气硬了几分:“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之战乃是地界纷争。”
“如今漠北铁骑虎视眈眈,且早已与我晋国定下盟约,愿助我晋共守疆土。若大王执意开战,便是同时与晋、漠北为敌,届时腹背受敌,恐难收场啊。”
这话一出,亭内空气瞬间凝滞。
石敬瑭刻意加重“漠北盟约”四字——他笃定徐墨不敢同时招惹晋与漠北两大势力,妄图借漠北的名头逼徐墨妥协。
“漠北盟约?”徐墨端起茶盏,语气依旧淡淡,“所以李嗣源派你来,是想拿漠北当靠山?”
说到这里,徐墨声音陡然转冷:“洛阳之战,我麾下两员大将战死,数万将士埋骨城下!”
“这笔账,可一直没算完啊!”
石敬瑭没想到徐墨头这么“铁”!大有一副和晋国死磕的样子!
此时,他额头已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着说道:
“殿下,既往不咎方为王者之道。漠北王后已放话,若中原再起内斗,她便率铁骑南下‘主持公道’。”
“您若与吾主罢兵,我晋可出面斡旋,保乾地边境无虞;若执意动武,漠北铁骑一旦入境,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不堪设想?”徐墨猛地将茶盏掷在石桌上,茶水四溅,溅到了石敬瑭的衣袍一角。
“李嗣源勾结漠北时,怎没想过‘后果’?他引外寇入境,拿燕云十六州做交易,如今倒有脸用漠北来威胁我?”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石敬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晋国必亡,我说的!”
石敬瑭被徐墨的气势震慑,却仍嘴硬道:
“殿、殿下莫要逞口舌之快!漠北铁骑骁勇善战,耶律质舞的秘术更是诡异难防,您同时与我三晋、漠北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徐墨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他的漠北是不是能靠得住!”
石敬瑭还想再劝,徐墨却猛一挥手。
两名暗卫闪身出现,一左一右架起石敬瑭,拖着他向亭外走去。
石敬瑭挣扎着回头,嘶声喊道:“殿下三思啊!漠北铁骑旦夕可至,您会后悔的!”
待石敬瑭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徐墨转身看向身后的暗卫统领——徐刃,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传我王令,命张顺率五万大军出雁门关,直取晋阳;夏鲁奇率五万兵力攻晋东南,牵制敌军主力。”
“王晏球领三万铁骑,一方面截断晋军西撤之路,另一方面布防于边境,警惕漠北动向;剩余七万兵力,由我亲自率领,坐镇中军,随时接应各路兵马。”
徐刃单膝跪地,高声领命:“末将遵令!”
“另外,”徐墨补充道,“派使者快马加鞭前往吴、汉两国,邀其出兵助我伐晋,战后共分晋地!”
“末将明白!”
徐墨走到凉亭边缘,他早已与李从曮言明自己伐晋之事!
自己未走,三万岐军就已在边境备齐!
而此番,李嗣源借漠北施压,不过是色厉内荏,更能看出他如今兵力空虚,正是一举灭晋的良机!
更何况,晋地物产丰饶,地势险要,拿下晋国,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与漠北抗衡。
至于漠北,等自己挥兵赶至三晋腹地,早已是月余之后,那时“不良帅”出现,东丹王还有那些旧部,就够述里朵头疼的了!
至于援晋,要真是能那么轻易请来漠北大军,李嗣源也就不会此时遣使求和了!
石敬瑭被两名暗卫拖拽着出了凉亭,直至被扔在雪地里,他才踉跄着爬起身。
锦袍下摆沾满污泥与雪水,原本精致的貂绒帽也歪在一旁,狼狈不堪。
他拢了拢衣襟,踉跄着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马匹嘶鸣着踏雪而去。
他伏在马背上,脑海里反复响着徐墨的话——徐墨凭什么那么自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石敬瑭喃喃自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漠北与晋国盟约的分量,述里朵野心勃勃,早就觊觎中原,李嗣源许给她的好处远超旁人想象。
述里朵没有理由拒绝!
“看来是在虚张声势。”石敬瑭试图说服自己,可徐墨眼底的狠厉,又让他心底不断升起疑虑。
若不是空谈,便一定是握有十足的把握——难道他真能断定漠北不会出兵?!
可述里朵志在中原,保下晋国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有晋国在,既能牵制乾军,又能为漠北提供南下的跳板。
“难道徐墨暗中与漠北有勾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石敬瑭否决了。
他越想越乱,也不敢赌!
“若败局已定,自己回去,不过是陪葬罢了。”
这个念头在石敬瑭心底突然出现。
他跟着李嗣源出生入死,为的是功名利禄,可如今晋国将亡,继续追随,只会身死。
他勒转马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
随后猛地一夹马腹,马匹朝着与晋阳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