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干爽的墨青色常服,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气,只觉一身疲惫洗去大半,通体舒泰。
他走出房间,准备前往书房,刚穿过抄手游廊,七宝便迎了上来。
“世子,”
他递上一封寻常信笺,
“莫先生刚派人送来的。”
李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舅舅这是掐着时间来的,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接过,抽出信纸。
纸上只有简洁的一句话,让他去一趟。
李简目光一凝,收起信件,对七宝吩咐道:
“叫上阿北,去听雨楼一趟。”
“是!”
七宝领命离去。
片刻后,马车在听雨楼前停下。
李简一行人穿过喧闹的前厅,目光所及,只见不少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们,无论附庸风雅与否,手中竟都持着一柄款式不一的折扇,俨然成了京城最新的风尚。
李简见状,唇角不由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随后,三人来到后院幽静的洗竹轩。
舅舅沈墨依旧是一副富商闲人的风流打扮,正独自品茗。
见李简进来,他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来了?”
李简在他对面坐下,动作自然。
沈墨也不多寒暄,将桌上一个早已备好的、鼓鼓囊囊的锦囊推到他面前。
“喏,这是你那兄弟的分红,五万两。点点?”
李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么多?”
沈墨脸上露出赞赏笑容:
“你小子,这阵扇子风,还真让你给刮起来了。”
他顿了顿,
“不过现在价格已经下来了,仿制的也纷纷冒出来了。”
李简笑着接过锦囊,虽是银票,入手也沉甸甸的。
“预料之中罢了。”
“怎么,就为这事叫我过来?”
沈墨闻言,脸上玩笑的神色收了几分。
“要是这点事,我才不会叫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另一份薄薄的卷宗推向李简,问道,
“你知道如今市面上,是谁家仿得最快、最好吗?”
李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展开卷宗翻阅起来。
里面是关于一个人的资料。
【萧晴月】
相府文远公之孙女,司农明哲公之女。系庶出,生母早殁。
因故不良于行,常年居于深宅,鲜少与外界往来。
虽年少且深居简出,然于经济庶务颇具慧心,萧氏门下多处产业,皆由其暗中协理。
李简迅速看完,将卷宗丢回桌上,唇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没想到萧家竟藏着这么一位奇女子。”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她怎么了?仿几把扇子,说明她眼光不错,动作也快,
但……似乎也不值得舅舅你如此郑重其事吧?”
沈墨脸上最后一丝玩笑的神色收了起来,语气也少有的带着几分凝重:
“若只为几把扇子,自然不值一提。
不过,这女娃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略一停顿,缓缓道来,
“自我们进驻京城开始,她就盯上雪晶盐和火烧云了。
这几年明里暗里的调查就没停过。”
他压低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我们设下的那些障眼法,已被她破去了好几道。
前前后后就有三个管事被她拿住把柄,为了不让她顺藤摸瓜,我也只好让他们……彻底闭嘴。”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简儿,京城是人家的地盘。
我们手段再隐蔽,终究是外来户。
再让她这么不依不饶地挖下去,舅舅我……怕是要顶不住了。”
李简静静地听完,手指缓慢的摩挲着杯壁。
折扇只是小打小闹,可以无所谓。
但雪晶盐、火烧云……这些是他北地安身立命的根基,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
他眸色骤然一沉,幽深如潭。
随即重新拿起那份关于萧晴月的资料,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又扫过一遍,才开口问道:
“她的资料,只有这些吗?”
沈墨会意,立即补充道:
“这上面记的,都是些能明确的信息。
倒是还有些传闻,说她虽掌管着家中大半产业,但或许因为是庶出,再加之腿疾,在族中处境其实有些微妙。
她父亲萧明哲似乎对她颇为冷淡,反倒是萧相爷,对这个聪慧孙女有几分回护。”
他略顿一下,语气里多了几分把握:
“此女平日并不常回萧府,多半时间都在萧家产业漱玉馆独居。
另外,下面人还留意到,六皇子殿下近来……
似乎对这位萧小姐……有些兴趣。”
“哦?”
李简闻言眉峰一挑,指尖在资料上轻轻一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不愧是我老六。”
他说完,看向沈墨,语气一转温和:
“这些年在京城……辛苦舅舅您了。”
沈墨闻言无所谓一笑,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记得以后你娘数落我的时候,多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行。”
李简闻言却笑着摊了摊手:
“这事我可没招。
她可是没少念叨,说她沈家怕是要绝后了。”
说完他饶有兴致地微微前倾,带着些好奇问道:
“我说老舅,你真不打算找个婆娘安定下来?”
沈墨风流一笑,指尖转着空了的茶盏:
“你看你舅舅我,像是会被女人束缚住的人吗?”
李简闻言不由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笑道:
“不愧是我舅舅,这点像我。”
沈墨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你?
……难说。”
李简被这话一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
他将那份关于萧晴月的资料揣进怀里,起身道:
“行了,萧晴月我来解决。”
见他这般干脆,沈墨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身体往后一靠,挑眉问道:
“哦?你打算怎么解决?”
李简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反问道:
“还没想好。怎么,听你这口气,你有法子?”
沈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才抬眼看向李简,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调侃:
“你别说,我还真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李简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沈墨放下茶壶,目光在李简脸上逡巡片刻,笑道:
“那萧家丫头,与你年纪相仿。
你小子这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若不用在刀刃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去,把她娶了。
人到手,麻烦自然就没了。”
李简听完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那愕然便被思索的神色取代。
他竟真的顺着这个思路,沉吟着点了点头。
“嗯……你还别说,倒真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是玩笑话还是其他,
“只要能彻底搞定这个麻烦,残疾……就残疾吧。”
这番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显得有些冷酷的务实,让沈墨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回敬了个大拇指:
“你小子……行,够果断!”
李简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走了”,便转身离去,身影利落地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