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霜走出南雁楼,抬头看了看天色。
估摸着时辰尚早,然而,天空却压的极低,阴云翻滚,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雪。
由远而近,连绵不绝的烽火,看得人心惊胆颤。
“小姐,乔老板靠谱吗?要不,我们还是向陛下求援吧。”
“求援自然是要的,但远水难解近渴,只希望韩将军能赶的及,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回来。”
“但是这件事......”
徐砚霜握拳,重重一砸掌心:“冥枭知道该怎么做。”
街道上,行人稀少。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城而去,在靠近永安门时,徐砚霜心有所觉,扭头看向一侧的巷子。
在那里,一道身材肥硕的身形,一闪即逝,转眼消失在一间院门后。
“小姐,怎么了?”
徐砚霜目光悠悠:“没什么,走吧,先回将军府。”
大将军府的备战令一出,前城各大营便开始频繁的调动起来,在通天的狼烟映衬之下,更显沉重。
草原上,朔风狂卷。
独孤信已经追着那五万北狄骑兵,激战十余日。
互有胜负,互有损伤。
但于双方而言,都不致命。各自都仿佛在刻意保留战力,只等某一天到来的决战。
徐砚霜回到大将军府时,主桌上已经多了几封战报。
拿起来一看,其中有两封是斥候从前方探听的消息,另有一封是血骑营从草原发回来战事简报,另有一封便是从大雪关加急发回来的战报。
徐砚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中却尽是猜测,语焉不详。
猜测北狄骑兵的从何时,何地悄然叩关入境,埋伏,偷袭运粮队。
最重要,也是她最关心的损失却还没有送回来。
砰!
徐砚霜看罢,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等韩屹回来,本将倒是要问一问他,是怎么巡的边。”
稍倾,徐砚霜平复好心情,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冥枭,这段时间,军中可有异动?”
“回大将军,暗狼卫每日皆有密信来报,城中一切井然,并无异动。”
徐砚霜蹙眉,蓦地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身影。
“这样,你先放飞一只冬青鸟,急报帝都,请求后援。另外,你再亲自去一趟后城,着重查访靠近内城墙的院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
冥枭转身离开,很快,一只大鸟从将军府后院振翅而飞,如一支利箭,转眼直插天际。
与此同时,冥枭换了身装束,直接从将军府飞身上了内城墙,直扑后城而去。
“小姐,您怀疑这件事,与城中奸细有关?”
徐砚霜暗叹一口气:“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
陈夙宵近日都在忙着在皇宫一角,秘密开辟出来的一间小工坊的事。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奏折批阅,大多数时候便都待在那里,寸步不离。
小工坊被分隔成了好几个隔间,每一个隔间里的工匠,分别负责打造一个,或者两个零件。
且有大内侍卫盯着,工匠间,相互不能往来。
炉火熊熊,敲打之声不绝。
这一日,陈夙宵才刚下朝,就去了工坑。
御书房里,从尚书省递上来的奏折,全交给小德子先行整理。
工坊里,其它零件都好说,经过数次炼制煅打,便基本能够符合要求。
然而,唯有一间工坊里,那名工匠却焦头烂额,赤着上身,翻来覆去的敲打着一根铁棒,通红的炉火映照着他满是汗水的脸。
可是,这都不算什么。
更让他心惊胆颤的,是当朝皇帝,正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盯着他手中的打铁锤。
铛!
又一锤砸下,通红的铁棒,又断开了一道参差不齐的裂痕。
工匠神情呆滞,艰难的抬头看向陈夙宵。
“陛,陛下!”
他的脸上全是死气。
陈夙宵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不怪你。”
工匠一听,顿时老泪纵横。
陛下说,不怪我!
呜呜!
“常言道:千锤百炼始成钢,百折不挠终成材。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朕相信,终会成功。”
“多谢陛下。”
工匠闻言,顿时痛哭流涕,跪地不起。
话虽如此,陈夙宵可没想过要放过他。
这可是苏酒送来的,她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炼器大师。
“继续!”
“草民遵旨。”
断掉的铁棒再次回炉,工匠把风箱拉的呼哧带喘,丝毫不敢停歇。
就在铁棒再次变的通红时,小德子挥汗如雨的冲了进来。
“陛下,北疆急报。”
“嗯?”陈夙宵吃了一惊:“莫不是打起来了?”
“拿来。”
小德子顾不得擦汗,忙将一枚特制小竹筒双手递了过去。
陈夙宵接在手里,细细一看,随手捏去封口的火漆,从中倒出一卷纸筒。
展开一看,脸色由震惊而至阴郁,最后通通化作暴怒。
“哼,混账,该死。”
“陛下。”小德子心中惊慌。
自从他跟在陈夙宵身边以来,似乎还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去,宣户部,兵部,两部主官,御书房觐见。”
“是,奴才这就去办。”
小德子虽未看到密信内容,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出大事了,哪敢有半分怠慢,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皇帝暴怒,工匠吓的呆立当场,竟连炉中的铁棒都忘了。
炭火熊熊,烧的那铁棒红到发白,隐隐有要融化的趋势。
陈夙宵心情不佳,狠狠的瞪了那工匠一眼。
“再造不出来,朕砍了你的脑袋。”
“啊~陛下饶命,饶命啊!”
然而,等他抬起头来时,哪还有陈夙宵影子。
工匠擦了一把冷汗,满脸惊惧,回头一看炉中,又嗷的一嗓子,弹身而起,夹出炉中的铁棒,抡圆了打铁锤,狠狠敲了下去。
火星迸射,一层层黑皮随之脱落。
见此情形,工匠疑惑之余,渐渐的眼睛越来越亮。
想起陈夙宵方才的话,“千锤百炼始成钢,百折不挠终成材”,难道这并不是鼓励他的话,而是独一无二的炼器法门。
一时间,工匠精神大振,炉火越来越旺,打铁锤也越抡越快。
煅打,回火,再煅打,再回火......
如此往复,不知经历了多久,当工匠看到那根黑的发亮的成品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