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挂断后,我坐在原地很久。风从湖边吹过来,带着凉意。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你本不该存在。”
我不动,也不敢动。
不是怕,是心里突然空了一块。好像一直以来支撑我的东西,被人一把抽走了。可我知道不能停。如果连我都放弃查下去,那就真的没人知道林心瑶是谁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徽章,指腹擦过上面的刻痕。L.m.——林慕云。这个名字和汪璇一样,都是会唱歌的女人。一个为了孩子放弃舞台,最后家破人亡;一个也是为了女儿做出选择,背负半生愧疚。她们之间有没有联系?还是说,我只是在找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远处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我没抬头。这地方偏僻,不会有人特意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
我终于抬眼。
关毅站在我面前,穿着一件深色外套,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他没说话,只是把袋子放在台阶上,然后在我旁边五米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像一道看不见的线。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你经纪人打给我,说你接完一通电话后一直没回消息。我问了助理,才知道你在这儿。”
我没有回应。
他也不急,只是看着前方那栋破旧的建筑。“我昨晚听了一遍你录的《名字之前》。以前我觉得这首歌太沉重,不适合发。现在我才明白,它根本不是唱给听众的,是你在问自己。”
我还是没说话。
他说:“你说我只看到事业,看不见你的灵魂渴求。你说得对。我一直以为让你专注工作就是保护你,可我忘了,人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做什么都会像在演戏。”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转头看我,眼神很静。
“我不该否定你想知道真相的权利。那是你的过去,不是麻烦。是我错了。”
我终于动了一下,手指收紧,把徽章攥进掌心。
“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我说,“她说‘你不该存在’。”
关毅的脸色变了。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是随便长大的孩子。我有名字,有家,有人曾经喊过我乳名。这些都不是假的。”
他站起来,慢慢走近,在我身边蹲下。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他问。
“继续查。找到所有活着的人,问清楚当年的事。”
“一个人?”
“不然呢?”
他看着我,声音低了些:“能不能让我陪你一起?”
我没答话。
他也没催,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把徽章给我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把手松开,把那枚金属放他手里。
他仔细看了背面的编号,又翻到正面音符图案。“L.m.……会不会是‘林氏音乐’的缩写?也可能是某个人的名字。我可以找档案馆的朋友帮忙查注册资料,或者调取九十年代的演出备案记录。”
我盯着他:“你不是最讨厌我把时间花在这种事上吗?”
“我是怕你受伤。”他说,“但现在我知道,躲着不面对,只会让你更痛。我不想再用‘为你好’当借口去控制你的人生方向。你要走这条路,我可以做你能回头看见的那个人。”
我喉咙有些发紧。
“万一我发现,我不是我想成为的人呢?”
他把徽章轻轻放回我手心,合上我的手指。
“那你依然是那个站在舞台上,一开口就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姜美丽。你的出身决定不了你是谁,但你的决定可以。”
月光洒下来,照在他脸上。他眼里没有敷衍,也没有勉强,只有认真。
我低头看着两人之间的影子,慢慢从台阶上站起来。
他跟着起身。
“我已经联系安全团队。”他说,“以后你去任何地方,都会有专人跟车。我不想你再接到那种电话,也不想你一个人面对威胁。”
“你动用了公司资源?”
“不只是公司。”他说,“还有我能调动的所有人脉。如果你要查林家,我会帮你查到底。但条件是,别再独自承担一切。”
我看着他很久。
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一次,我们一起。”
他点点头,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们并肩往外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映出长长的影子。走到路口时,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老陈,帮我查两个事。第一,九十年代城西一带有没有叫‘林氏家庭音乐会’的民间团体备案;第二,查一个叫林志安的医生,执业证号如果能拿到最好,查不到就用出生年份和执业地点筛。”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他应了两声,挂断。
“明天会有初步结果。”他对我说。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天。云层散了些,能看到几颗星。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对面街口缓缓驶来。
车灯不刺眼,速度也不快。它在我们斜前方停下,司机没下车,车窗降下半截。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穿着灰色大衣,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关毅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挡在我前面。
那女人抬起手,递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从车窗缝隙里滑出来,落在地上。
她没有多留,车窗升起,车子掉头离开。
关毅弯腰捡起纸条,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皱紧。
我接过来看。
纸上写着一行字:
“林慕云是你母亲,但她不是汪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