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前,龙鳞剑光寒,铁索断,血诏现。太祖皇帝尘封百年的传位密诏,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宫廷。赵贲等逼宫叛军,目睹这神迹般的一幕,又见诏书上那铁画银钩的“传位八子承民”,顿时魂飞魄散,军心顷刻瓦解。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余众皆弃械跪地,面如死灰。
然而,这场宫廷叛乱的平息,却未能带来丝毫喜悦。萧承民因急怒攻心,强催真气引动龙鳞剑威,旧伤新疾一并爆发,呕血不止,在斩断铁索、血诏现世后,便力竭昏迷,气息微弱地倒在了锦书怀中。
“传太医!快传太医!”锦书的惊呼带着哭腔,养心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帝后情深,目睹陛下为护妻儿、正国本而濒死,所有宫人侍卫无不悲愤填膺。
太医院院使携众太医疾奔而至,施针用药,竭尽全力。两个时辰后,萧承民的生命体征总算暂时稳住,但仍深陷昏迷,面色金纸,气若游丝。院使跪地颤声回禀锦书:“娘娘,陛下……陛下心脉受损极重,加之旧毒未清,此次又耗尽元气……虽暂保性命,但何时苏醒,能否……能否康复,臣……臣实无把握,全看天意了……”
天意?锦书紧握着萧承民冰凉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她不信天意!她只信自己,信她绝不能失去他!国不可一日无君,珩儿尚在襁褓,暗处的毒蛇孝端静皇后仍在虎视眈眈,此刻若承民倒下的消息传出,天下顷刻大乱!
必须稳住!必须在他醒来之前,替他守住这江山!
锦书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与无尽恐慌,用尽生平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替萧承民掖好被角,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向殿内跪倒一片的太医、侍卫、宫人。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丈夫庇护的女子,而是代夫监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今日之事,封锁养心殿,严禁外传!陛下只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若有半分消息泄露,惊扰圣安,动摇国本,本宫必诛其九族!”
“谨遵娘娘懿旨!”众人凛然应诺,皆知事关重大。
“高无庸。”
“奴才在!”
“持陛下令牌,秘调绝对忠诚的御林军,接管养心殿及周边一切防务,许进不许出。所有知晓陛下病情的太医、宫人,暂居偏殿,无本宫手谕,不得擅离。”
“嗻!”
“影卫指挥使。”
“臣在!”新任指挥使跪地听令。
“赵贲及其同党,严加看押,即刻审讯!本宫要知道,还有哪些同党,与宫外何人勾结!尤其是……与那位‘已故’的孝端静皇后,有何关联!”
“臣领旨!”
一道道命令从锦书口中清晰吐出,条理分明,措施果决。她迅速稳定了宫内的混乱局面,控制了知情范围,并展开了对叛乱根源的追查。
接下来的审讯,异常艰难。赵贲等人皆是死士,酷刑加身亦难撬开其口。但影卫自有手段,结合之前淑妃、庆亲王等线索碎片,以及从个别意志薄弱者口中撬出的只言片语,一幅惊人的阴谋图景逐渐拼凑出来。
策划此次逼宫的,正是孝端静皇后!她利用自己在前朝后宫残存的隐秘势力,勾结了如赵贲这般对现状不满或有把柄在她手中的武将,意图趁萧承民“病重”之机,伪造遗诏,控制太子,垂帘听政,进而彻底颠覆昭武朝,扶植一个完全由她掌控的傀儡皇帝(很可能是她暗中寻觅的先太子遗孤或其他近支宗室)!
而这次逼宫,不过是她整个庞大阴谋中的一环,意在试探宫廷防卫,制造混乱,为后续更致命的攻击创造条件。北境异动、流言四起,皆与此关联!
消息传回,锦书端坐于养心殿外间,面前摊开着影卫送来的密报,脸色寒霜。好一个孝端静皇后!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毒计!若非承民以命相搏,引动龙鳞剑斩出血诏,此刻这江山恐怕已易主!
愤怒与后怕如同岩浆在她胸中翻涌。她深知,对这等毫无底线、视人命如草芥的敌人,仁慈就是自杀!必须用最酷烈的手段,彻底碾碎他们的野心,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徒!不仅要清算首恶,更要借此机会,重塑朝廷法度,根除前朝积弊!
一个前所未有的、堪称石破天惊的念头,在锦书心中形成。她要借此机会,做一件足以载入史册、彻底与旧时代决裂的大事!
三日后,一道加盖了皇帝玉玺(由锦书代行)和皇后宝印的诏书,震惊朝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赵贲等,勾结妖后,逼宫犯阙,罪不容诛。着将于明日午时,于太庙前广场,设九鼎,行烹刑!一应逆犯,无论首从,皆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另,朕体念上天好生之德,特旨:自此刑后,废黠面、刖足等肉刑,熔逆贼金印官服及赃物,铸‘鸣冤鼓’于宫门,百姓有冤,皆可击鼓上告,直达天听!钦此!”
诏书一下,举国哗然!
烹刑!乃是上古酷刑,早已废弃数百年!如今竟要重现于世,而且是在祭祀先祖的太庙之前,用象征天下的九鼎来行刑!这其中的震慑意味,足以让任何人胆寒!而紧随其后的废肉刑、设鸣冤鼓,又展现了浩荡皇恩与革新气象。一严一宽,恩威并施,手段之老辣,心思之缜密,令所有朝臣对这位代夫理政的皇后,刮目相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昭武二年,某日,午时。太庙前广场,旌旗招展,甲胄森然。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京城百姓允许在远处围观,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广场中央,九尊巨大的青铜祭祀鼎被架起,底下柴火熊熊,鼎内热油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可怕声响,白气蒸腾。
以赵贲为首的三百七十九名叛党(包括其核心党羽及查实的内应),被剥去官服,身着囚衣,捆缚跪于鼎前。赵贲面如死灰,其余人或瘫软在地,或嚎哭求饶,丑态百出。
吉时已到,礼炮鸣响。
崔锦书身着皇后朝服,怀抱年仅三岁、同样穿着小龙袍的太子萧景珩,端坐于临时搭建的高台凤辇之上。她面容肃穆,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待死的囚犯,扫过战战兢兢的百官,扫过远处屏息的百姓。今日,她要以皇后之尊,太子之母的身份,代夫行刑,肃清朝纲!
“行刑!”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
早已待命的刽子手们两人一组,抬起瘫软的囚犯,在无数双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将其逐一投入翻滚的热油鼎中!
“啊——!”凄厉绝望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随即又被热油的沸腾声吞噬。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臭与肉香的气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一鼎,两鼎,三鼎……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迅速湮灭。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热油的翻滚声和柴火的噼啪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官员压抑的呕吐声和百姓惊恐的抽气声。
锦书紧紧抱着被吓得小脸发白、将头埋在她怀中的儿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大部分的视线。她的手心冰凉,但脊梁挺得笔直,目光始终坚定。她必须让所有人看到,挑战皇权、祸乱国家的下场!必须用这最极端的方式,彻底铲除孝端静皇后在朝中的根基,震慑所有潜在的反叛者!
当最后一个叛党在鼎中化为焦炭,九尊巨鼎渐渐平息。广场上弥漫着死亡与恐惧的气息。
这时,锦书缓缓起身,将太子交给乳母。她走到高台边缘,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遍全场:
“逆贼伏法,此乃天理昭彰!然,陛下仁德,念及苍生。自今日起,废黥、刖、宫等残害肢体之肉刑!熔这些逆贼之金印、官服、赃物于此!”
她玉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工匠,将收缴来的所有叛党印信、官服配饰、以及查抄的巨额金银赃物,全部投入最早行刑、此刻油温尚存的一尊巨鼎之中。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些代表权力与罪恶的物品,在鼎中迅速熔化,汇聚成一股炽热、耀眼的金色洪流!
工匠们引导着这股滚烫的金液,注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造型古朴硕大的铜鼓模具之中!
金液缓缓冷却、凝固。
最终,一面需要数人合抱、金光璀璨、上刻“鸣冤鼓”三个大字的巨鼓,呈现在世人面前!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庄严而慈悲的光芒。
“设此鼓于宫门之外!”锦书的声音再次响起,“自即日起,凡我大昭子民,无论士农工商,若有冤情,官府不公,皆可击此鼓鸣冤!鼓声一响,直达天听!本宫与太子,代陛下临朝,必为尔等做主!”
静,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广场外围观的百姓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广场,甚至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他们看到了皇权的冷酷无情,更看到了皇恩的浩荡慈悲!严刑峻法只为惩奸除恶,而鸣冤鼓的设立,却给了所有底层百姓一条直达天听的希望之路!
这一刻,崔锦书不仅用最残酷的手段清洗了朝堂,更用最智慧的方式,赢得了天下民心!她树立了一个崭新的、既有雷霆之威、又有雨露之恩的皇室形象!
高台之上,锦书俯瞰着下方欢呼的海洋,看着那面象征着司法革新与希望的金鼓,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孝端静皇后遭受如此重创,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的反击,必将更加疯狂、更加致命。
而承民,你何时才能醒来?这万里江山,千斤重担,我一人扛着,真的好累。锦书在心中无声呢喃,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第8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