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方才为什么那副表情?”
太后面色恢复一贯往常的严肃,她怒目瞪着宋时微。
这给宋时微看的心脏一突一突的,不愧是皇家的人,这份雍容气度像是与生俱来的,哪怕是刚才被拿捏的是她自己,也能瞬间找回气场来。
但宋时微也丝毫不怕,太后如今可是等着她诊治呢。
宋时微眼底闪过一抹促狭,但她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着说道:“皇祖母,孙媳刚刚是因为您这脾胃耽搁时间太长了,治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宋时微话还没说完,太后就着急自己的身体,起身,也顾不得脸上的表情,急忙询问道:“那该怎么办?”
宋时微面色坚定,让人瞧了只感觉这病很难治的样子:“皇祖母别着急,虽然有些难办,但也不是很难治,只是需要时间。但孙媳一定竭尽全力,用尽毕生所学救治。”
话虽这么说,但治这个病对于宋时微来说就跟感冒发烧一样简单,只不过宋时微故意说的病情极其重的样子,为的就是拿捏太后。
来为当初这老太后下旨不让她行医报仇。
她今天可得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宋时微面色不显,语气严肃道:“接下来孙媳给您一天施两次针,七天一个疗程。”
她面色认真,尽心尽力的样子,任谁都没有怀疑她是装出来的。
“行,时微,”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拉着宋时微的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宋时微垂下眼睫,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下一秒,她抬眼,恢复往常的笑容。
宋时微:“皇祖母,那孙媳现在就开始了,午时过后,我再来一次。”
太后急忙躺下,甚至都自己想动手解开衣扣,不过她忍住了,她连连点头:“好好好,那现在就开始吧。”
宋时微点点头,应到:“好,那皇祖母准备好,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疼。”
太后侧目看向她:“没事,哀家相信你的技术。”
宋时微眼底的讥讽更甚,当初冤枉人,让她锒铛入狱的时候,不让她行医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技术好呢!
她在心底嗤笑一声,转身接过南枝手里的药箱,将针灸包打开,一一消毒。
拿出高纯度的酒在太后身上擦了一遍,消消毒。
紧接着,就专心致志的施针。
虽然恨归恨,但她不能拿自己的技艺去报仇。作为一个医者,要有职业修养。
针灸更是一门技术,如果她下针故意过重的话,那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她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手艺。
刚刚让太后紧张一会已经够了,让太后知道自己的身体缺了她不行,这就够了。她只求之后能少刁难她一点。
宋时微扎针时快准狠,面色沉静,旁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太后也开始认真打量起宋时微来,其实除了不会琴棋书画以外,规矩礼仪倒是都不错。
若是这些都会,想必她比南枝不相上下。
尤其是还懂一些针灸之术。
想到当初说出让她永久不能行医这些话,她如今非但没记仇,还尽心尽力的来给自己诊治。
要知道,宋时微如果想要报仇完全是有机会的呀。
太后心底不免露出一丝愧疚。还好当初这姑娘聪明,破了案子,要不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说不定,将来还能够成为煜儿的一大助力呀!
全部都扎完之后,宋时微从脸上挤出一抹笑:“皇祖母静待片刻,孙媳半个时辰就回来给您拔针。”
太后神情恢复往常,一脸欣慰的看着她道:“时微,你这手法真不错,哀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并且感觉全身轻快了不少。”
太后此时也心情愉悦,“南枝,快带时微去偏殿歇息,你们也好聊一些姑娘家家的事。”
“是,姑祖母。”南枝欠身行礼道。
宋时微也跟着行了一礼。
待她们要走的时候,太后及时叫住她们。
她一脸仁爱的看着宋时微道:“对了时微,趁着这功夫你可以跟着南枝学习学习琴艺,南枝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你好好跟她学一学。”
宋时微眸子一敛:“是,孙媳明白。”
宋时微:这东西,她可以主动去学,但不能有人逼着她学。
给你扎针还挑三拣四的。
宋时微心念一转,欠身行礼道:“皇祖母说的是,毕竟孙媳在太后娘娘眼里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姑娘,确实该和南枝姑娘好好学一学。
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是关键时期,若是孙媳这双手因为练琴练废了,今后可就不好给皇祖母扎针了。”
“要知道,施针是非常消耗一个人的心神的。”
宋时微话里话外都隐隐透着一抹威胁之意,饶是太后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却也拿她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全依仗着这个宋时微。
刚才对宋时微建立的好感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她侧目看向宋时微:“罢了,那你就去偏殿休息片刻,听着南枝的手法,等你将来也好学一学,毕竟,男人都喜欢女人多才多艺,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
“皇祖母说笑了,孙媳告退。”
太后轻轻应了一声,她闭上眼,平复心情。罢了,还是自己的病情要紧,她不学是她的事,反正她身为太后,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出来后,宋时微一直就想不明白了。怎么琴棋书画是这个书中的标配吗?人人都要学这个?
南枝频频向她侧目,或许是觉得她心情有些低落,便小声出声安慰道:“太子妃娘娘,姑祖母就是那样,而且我也不会逼迫你学习那些的。”
南枝的那些,自然是指的琴棋书画。
宋时微侧目看向南枝,南枝目光和煦的笑着,太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没事。”宋时微摇摇头,亦是笑着回应。
书上说,南枝喜欢谢容予。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么能喜欢谢容予那厮呢。
她自动把谢容予规划成坏人那一类,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但就是下意识感觉他是坏的。
宋时微随着南枝进了偏殿,南枝刚进屋就拉着宋时微坐了下来。
她又安慰了一遍,生怕她会不高兴一样:“娘娘,太后娘娘就是这样。她将女子会不会琴棋书画这件事看得极其重要,你不必在意。”
宋时微没想到南枝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安慰她,她面色划过一丝意外:“南姑娘,本宫没事。只是觉得女子会一些琴棋书画是应该的,但这些都是修身养性的一些身外之物。我们作为女子,还是要学习一些傍身之术才行。”
“听闻南姑娘琴艺高超,那日我凑巧听到了,果然非同凡响。”宋时微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只可惜,我抢了本来就该属于你的太子妃之位。”
她话锋一转,不知道南枝最后帮谢容予的原因是什么,现在能拉回一点是一点,不能眼看着这么美好的女子深陷泥潭。
南枝无所谓的笑笑,“我本来就无心于这个位置,我倒是还羡慕你,可以学习自己想学习的。我从小就在这宫里,从未有机会出去看过。”
南枝说着,眼中出现了一种悲戚,身上似有无尽的忧郁。
宋时微立刻安慰她说道:“你想出去,日后找个日子,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过……南姑娘……”宋时微看着南枝,犹豫的开口。
南枝忙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南枝就好。”
宋时微:“南枝,你可以教我学琴吗?我想学,之前有祖母依傍,可以随心所欲,现在不行了。
毕竟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对于这些还是要精通一些,要不然若在宫宴里出糗就不好了,那岂不是给太子殿下丢脸。”
“可以。”南枝点点头,眼中露着笑意:“那我先弹一首,娘娘您先听着便好。”
南枝身姿挺拔,动作优雅。随着第一声琴弦拨动,第二声稍后。
琴声有种荡气回肠激情澎湃,时而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安逸。
听得令人心情愉悦。
一曲终了,她问南枝:“南枝,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田园》。”南枝回道。
……
《田园》。
以这首曲子命名的作者定是个隐居的隐士。
她去太后那里拔完针,又仔细把了脉。
太后这身体,经过她一次的针灸就已经可以恢复一半了,完全不用七日的时间。
可她就愿意看太后想威胁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宋时微起身,瞧着太后原地走动,释放筋骨的样子,她眼里半明半昧,“皇祖母,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太后一身轻松,她懒洋洋的说道:“嗯,甚是不错。”
宋时微:“皇祖母,孙媳给您开了一道方子,皇祖母一定要搭配着汤药一起服用,否则会治标不治本。”
太后坐在正厅的椅子上,闻言有些许不信,“你开的方子,可管用?”
太后这个时候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这跟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什么区别。
宋时微皱眉道:“皇祖母若是不信,可以唤燕绥之院长来检验一番。”
太后拿起方子自己观摩了一番,没看出有什么门道。
但她看起来就是不放心宋时微,还是唤了燕绥之过来。
燕绥之一看宋时微立在这里,而太后面色红润,心下便有了猜测。
燕绥之拱手作揖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一瞧见燕绥之,眉眼温和:“来思,你来了?”
她招招手,把宋时微开的方子递给他看:“哀家的太子妃给哀家开了一道方子,你来看看。”
燕绥之拿过来,仔细观摩了一番,随后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方子,倒是跟他开的如出一辙。
可是他还没有收过任何徒弟,也没有人知道他开方子的习惯。
燕绥之看完,恭敬的询问道:“这药方是太子妃娘娘开的吗?”
宋时微点点头道:“正是。”
宋时微看着同名同姓并且面貌都一样的脸,她下意识的有些慌张。
难不成药方开错了?
因为燕绥之拿着药方端详了许久。宋时微甚至都怀疑这燕绥之跟她在的师父还是有些不同,不会眼拙看错药方了吧。
她开的药方当然没错。
她可是得了她师父的真传,哪怕是她师父本人来了,都分别不出来是谁开的。
就连太后都紧张了,她身子微微前倾,询问道:“难不成这药方有误?”
燕绥之将药方放到桌子上,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笑了笑,声音如泉水流过,“回娘娘的话,这药方正是有健脾调和肠胃之效的方子,若是再辅以针灸,不仅可以将娘娘的病根去除,还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若是坚持服用,身体定会更胜从前。”
燕绥之此话一出,房间内只有偶尔的风声吹过耳边。
太后呆愣了一瞬,听到更胜从前四个字,面色欣喜,也忘了此刻的仪态:“真的吗?”
燕绥之点点头,随后他明知故问道:“正是,太后娘娘的气色瞧着倒是比从前瞧着好多了,不知近日可是医女的针灸之术奏效了?”
太后闻言,尴尬的扫了宋时微一眼,却没说是宋时微给她扎的。
若是说了,还指不定以为是她主动找的宋时微,那传出去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燕绥之一看那神情,心下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他笑了笑,也不怕被太后罚,他直言道:“太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医术和微臣不相上下,您可以相信太子妃娘娘,我国像这样的女医本就不多,太后娘娘可要多加重用,才不会使一个人才淹没。”
燕绥之这般仗义直言,便是直接戳破了太后所有的伪装。
宋时微现在心下有些暗爽,师父夸她是人才了诶,在现代,他不仅严厉的训斥,还打她手心。老是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后闻言,不耐烦道:“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太后虽然面色不悦,但对比刚才,面色已经好了很多,“宋时微,你也一起退下吧。午时过后,你在过来。”
“是。”燕绥之拱手行礼道。
“是,孙媳告退。”宋时微亦是行礼,退出了寝殿。
离开慈宁宫,宋时微看着燕绥之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但她还是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保持着距离:“方才多谢院长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