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真是没事找事,陛下说你的婚事,你往我身上引什么?”
翟丹青和燕彻执一前一后地从燕寒的殿中出来,燕彻执等不及就对翟丹青开口发难。
翟丹青倒是不在乎燕彻执的碎碎念。
“不提你,咱俩这会都还没出来。”翟丹青说道,“何况他怎么会真的关心我的婚事?我又为何要顺着他的意思去让他试探。”
燕彻执和他并肩走着:“话是这样说。可宫里就安宁跟和顺两个黄毛丫头,他就算想给你指腹为婚,也没合适的对象啊。倒是我,现在这桩婚事骑虎难下。”
燕彻执说的是自己与沈芳菲的婚事。
这是他病重的母后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事情,他不会违抗。但曾经虽然心甘情愿地接受,如今却在知道是沈芳菲杀了谢妧迎后,这份心甘情愿有些……
难以言说。
翟丹青却看了眼燕彻执。
“你看我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说赵明珠为何不来春猎?”
“因为她是陛下的血……”燕彻执说到一半,忽然猛然打住了话头——翟丹青的意思,他明白了。
燕寒如果认回了赵明珠,那么皇室不仅多了一个公主,还有一个适龄的、未婚的公主,也就是楚王妃的人选。
那大概率,赵明珠和翟丹青二人会被赐婚——循环历代楚王的婚姻,与燕皇室成为姻亲。
“这下懂了?”翟丹青睨了眼燕彻执。
燕彻执赶紧跟上:“但赵明珠与裴逸麟……”
“儿女情长,互许终生,重要吗?到时候皇命一出,别说赵明成答不答应,就是赵明珠自己不答应也必须答应。”
燕彻执冷笑一声。
“真有那么一天,赵明珠那个脾气,大概是要以死明志的。裴逸麟和你决裂,赵玉珠黯然神伤……大燕又是一番好光景啊!”
“所以说丰顺帝就是个蠢货。”翟丹青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你现在也不必先去担心这事。”
“那担心什么?”
“担心一下沈家。”
“若是我母后这次当真挺不过来,那我确实要担心一下沈家了——没了昭阳皇后这尊靠山,靠什么延续百年门楣。”
“殿下,除了沈家的门楣,你还要再担心一下自己。”翟丹青继续说,“这么多年,你最大的依仗不就是沈家?无论时局如何动荡,沈家和皇后都是绝对支持你的角色。皇后若薨,那不止沈家,东宫也犹如断臂。”
燕彻执心中一惊。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势不可挡、如日中天,对于皇后和沈家的扶持,早已习惯。如今被翟丹青这样提出,他才突然惊觉这个真相。
“到时候,丰顺帝开始打压沈家,殿下您又有事干了。再过些时日,赵家也有烦心事了。”
“怎么感觉你丝毫不抗拒这门婚事?”燕彻执奇了怪了。
翟丹青本来在喝着茶水,被燕彻执这么一问差点呛着。
“那是因为我不会任由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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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行宫的闲适判若两个世界的中书令值房中,萧烨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焦头烂额。
他的指尖沾着朱砂,在大燕的疆域图上缓慢地移动、观察着。
行政要推行,决不能是纸上谈兵。
“相爷。”一个年轻的官员递上一份文书,“这是下官初步厘清的近五年漕运损耗与地方截留的估算。若以此为依据,此刻的当务之急便是先行整顿漕运,追缴亏空。同时这也是最快能见成效,亦能充盈国库,为新政后续提供钱粮支持的方法。”
萧烨接过文书,快速浏览了一番。
触目惊心。
“漕运乃国脉,但沿途的这些贪官污吏般的蛀虫却如此猖獗。”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
“一切都按照我的要求去办,若有违者,全部依照律令定格处置。”
燕彻执一群人全跟着去春猎逍遥了,留他萧烨在京中一个人面对大燕这个外华内虚的烂摊子。
萧烨叹了口气。
如今也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了。
“近期推行的新令,可还顺利?”
“最先实施的细则多是针对百姓的赋税徭役,相比之前,虽然要求更为苛刻一些,但额度却有所减少,对于百姓而言,反倒是算好事。所以民间并无太多异议。”
萧烨点点头。
非常之事需要非常之法,如今国库亏空,要在短期内充盈国库以备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爆发的战事,那就只有将赋税提高,从百姓身上获得。
但却要拿捏好“度”。
若是过激,压榨得太狠,百姓先揭竿子起义,国内大乱不说,还给柔辽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难办。
“关于官员考核的细则,再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后待陛下与百官回朝后便正式开始实施——三月一考,不合格者,轻者降薪罚俸,重者禀报陛以贬职。军队冗杂也需肃清,到时候待我与沈侍郎商议后,再做计划。”
……
夜色,渐渐深了。
但萧烨值房的烛火却依旧不知疲倦地跳动着,断断续续地有人从里面出来、从外面进去。
担上这担子,萧烨便一定会将其做好。
同样未眠的人,还有南疆的林必安及一众将士。
冰冷的沙地上,躺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看着装和长相,是柔辽的士兵。
冷冽的月光洒下银光,照映着林必安铁青的脸色。
“怎么回事?”林必安抬头,看向一旁的官兵。
一旁的校尉单膝跪下:“刚抓住这小子时,他还挣扎得厉害。可等我们将他带到帐中,末将不过只是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还未用刑,他就忽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之后没几下就……就没气了!军医查验过,说是……是早就服了剧毒,应是藏在齿缝里,被擒时便咬破。”
远处漆黑的山峦轮廓和虚虚实实的边境线如同一条沉睡的巨蟒,神秘又危险。
“边境抓到的?”
校尉点点头。
林必安忽然冷笑出声。
“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