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正在最后一次核对喜宴邀请宾客的名单。
闻言,她将写了一半的帖子放下:“上个月母亲过府做客,瞧着身子骨还很硬朗,气色也好,怎么会突然病倒?病得很严重吗?”
她在娘家,虽然不怎么受重视,但也没被苛待。
华老夫人又是她生身母亲,母女感情还是有的。
华氏的关心,真情实感,急也是真的急。
管事道:“老夫人的身子骨儿的确一直硬朗,本该无事的,全是春闱那几天的动乱闹的。”
华氏默了默,随后了然。
这次春闱,她大哥家的长子华鹤庭也下了场。
那一夜,贡院又是走水又是遭遇亡命之徒血洗,老太太又向来将这个长孙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一把年纪,受到莫大惊吓,身体会扛不住不奇怪。
管事见她神情动容,也面露难色:“老夫人知晓您近来事忙,是不叫惊扰于您的,大夫人也以为老太太这病养一养就能痊愈。”
“可是拖拖拉拉这都十来天了,却眼见着老太太越发没了精神,这才想请姑奶奶回去瞧上一眼。”
“您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开解一二,她老人家心情好了,没准身子也就能有起色。”
华氏斟酌片刻,将事情交给手底下管事继续做,便回房更衣。
之后,坐上自家马车,直奔华府。
因为金氏总明里暗里试探着想娶虞琢,华氏对娘家这边不能全然信任。
她去时路上,心里还有疑虑。
但是去到华府,见到满脸病容,明显都瘦了一圈的华老夫人,她便疑虑全消:“母亲!”
华氏上前,坐在床沿,握住华老夫人的手。
华老夫人靠坐在床上,神情萎靡。
华氏在华家陪了半日,其间大夫过来看诊一次,她又亲自煎药,并且喂给华老夫人服下,直到入夜,华老夫人睡下,华氏方才回府。
次日,她交代好府里的事,就又回了娘家。
这日见到她,华老夫人肉眼可见精神头要好上许多,但身体状况却依然不见好转。
华氏也是心焦,当夜就捎信回去,自己留宿在了娘家。
次日,虞常河去衙门之前,还特意拎着虞璟也去华府瞧了一眼自己病中的老丈母娘,礼数做全。
只他着急上衙门,还要送虞璟去书院,没多待,就见面问了个安,便又拎着虞璟出来。
华氏出去送他们父子。
金氏在旁陪着笑脸许久,看他一家三口出去,登时咬牙切齿,一屁股坐到华老夫人床边:“他们一家这是将咱们当贼防了?”
“妹妹从来就心思多,现在看来妹婿也从未瞧得起咱们。”
“您这个做外祖母的病重在床,琢姐儿一个晚辈都不来瞧瞧您?”
“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他们还真是小人之心,连脸面名声都不要了。”
“再者说了……我的庭哥儿又哪里不堪了?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要不是虞家门第高,这一年里,虞常河复起,虞瑾又攀上一门好亲事,眼看着还要更上一层楼……
就虞琢那样,被人掳劫过的破烂名声,她就是亲舅母,也绝瞧不上她,还要巴巴把人娶回来做儿媳?
华老夫人倒没有瞧不起女儿和外孙女,只她是华家人,更看重长孙的前程。
可是他们自家门第又在这摆着……
满京城待嫁的闺秀里划拉一圈,门第高的,他们攀不上,门第低的,他们又瞧不起,几番对比之下,华鹤庭只有娶了虞琢才是两全其美的。
尤其——
虞琢那性子,嫁去旁人家里,保不齐就要受婆母磋磨,和妯娌刁难。
嫁回他们华家,大家都是一家人,她的日子还能难过了去?
奈何,他们明里暗里提了几次,华氏都装傻不接茬。
华老夫人想着这个不贴心的女儿,心里就发堵。
老太太阴沉着脸色,呵斥:“你就少说两句吧。”
金氏愤愤不平闭了嘴。
她倒不是对这个婆母有多尊重或是惧怕,而是心知肚明,要促成婚事,全要仰仗老太太,自己必须顺从哄着她。
华氏记挂着华老夫人病情,出门一趟,送走父子俩很快回转。
听闻脚步声,华老夫人递了个眼色。
金氏连忙调整表情,又唯恐方才情绪过激,一时缓不过来,还手动抚平眼角眉梢狰狞的纹路。
然后,见华氏掀帘子进来,她便笑着相迎:“早知道妹婿今早会来探病,我该提前叫厨房备上早膳,招待他的。”
华氏道:“他在家里吃过了,嫂嫂不必客气。”
她以前对金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自从金氏惦记上虞琢,她对这个嫂嫂就冷淡下来了,凡事不与之深交,只留个面子情。
华氏的冷淡,金氏有所察觉。
又敷衍着闲谈两句,她便找借口先行离开。
而华氏在华府全程,这一家都没给她提过结亲的事。
华鹤庭春闱之后,休息了几天,这阵子经常外出和师友聚会,但每日必定晨昏定省,来华老夫人处问安。
对华氏这个姑母,态度谦逊又恭敬,并无不妥。
这日下午,华老夫人午睡醒来,华氏亲力亲为伺候她洗漱又吃了半盅补品,眼见天色渐晚,华氏正准备回侯府,金氏抱着一堆名帖笑着进来。
“我瞧着母亲这两日好上一些了,都是妹妹你照料有佳的功劳。”
“再有半个月,春闱就要放榜,庭哥儿的婚事也该趁热打铁定下来了。”
“妹妹你是个有眼光的,你和母亲都替我掌掌眼。”
“这几个姑娘,都是我打听过的。”
华氏对娘家芥蒂最深的,就是怕他们算计虞琢的婚事。
她狐疑接过金氏手中名帖,大概翻了翻,确定这些名帖确实都是仔细甄别过,与华鹤庭堪堪匹配的姑娘。
再回头想想,这几个月,娘家好像确实没有再因为侄子的婚事舞到自己面前……
华氏转念一想,赶紧帮着把侄子的婚事敲定,她也就不用时时防备了。
于是,打发了金珠回去报信:“我今晚还在这边留宿,你回去跟老爷说一声,叫他们不必惦念。”
金珠应诺退出屋子,赶着回府。
宣宁侯府这边,眼见着天都黑了,华氏还迟迟未归。
偏这日,虞常河那边也有事耽搁,要晚归,只叫亲随接了虞璟先送回来。
四姐弟用了晚饭,还聚在一起。
虞琢正打算叫人去华府问问情况,就见她外祖母身边的一位心腹妈妈亲自到访,面露焦急:“表姑娘,姑奶奶在家给老夫人煎药时,不慎滑到,摔了一跤,这会子暂时动弹不得,叫您过去一趟。”
?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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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老夫人:快快快!趁虞家最刁钻的那个丫头不在,把我好大孙的婚事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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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氏: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吗?摔!大侄女你快回来,你不在家,就什么牛鬼蛇神都敢算计咱家,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