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件藏匿之处并不隐秘。”宣睦收紧缰绳,“即使因为是你带去的家书,虞侯一时大意,不会细细探查,但也随时都有被他发现的风险。”
沉吟着,他直接驭马停下:“若想确保构陷成功,用来检举揭发他的人一定也是提前联络准备好的,就蛰伏在他身边,随时等着发难。”
虞瑾呼吸一窒。
因为事发紧急,兼之通敌叛国这么大一项罪名扣下来,她心中情绪都被气恼和后怕占据,暂时没顾上更深入联想。
宣睦一提,一切便就清晰明了起来。
虞瑾垂眸思索一瞬,笃定道:“找滕氏没用,她不会开口的。”
“宣恒父子既然被揭发不是她的血脉,那么……”
“她这样的人,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又正逢她人生低谷,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她该是一条路上走到黑,恨不能拉上越多的人陪葬越好。”
虞瑾此时,颇是懊恼。
她已然理顺思绪——
滕氏既然不是晟国细作,那么就应该是那林寡妇借着当年旧事,威胁她替他们做事的。
但滕氏会兵行险着,真的去设计构陷虞常山,里面肯定也有她的原因。
她虽和滕氏之间没有正面交锋过,但因着宣睦的关系,滕氏对她、对整个宣宁侯府也必定早就怀恨在心了。
所以,受晟国人威胁是一方面,滕氏一定还想顺水推舟,报复他们。
虞常山,成了她拿来开刀的对象。
“不仅不能去找滕氏质问,我们还得佯装若无其事。”虞瑾情急,一把握住宣睦手腕,“我父亲身边有了居心叵测之人,若他只等着那些密信到位,出面揭发,我反而不怕,就怕是……他还会对我父亲下黑手。”
虞常山身边蛰伏着这样的人,那就防不胜防了。
尤其——
秦涯的死讯,虽然被暂时隐瞒了下来,但秦漾的死,也足够将身为母亲的昭华长公主刺激到铤而走险。
虞瑾手心里隐隐冒汗。
重生后,这是头一次,她感受到了无计可施的恐惧。
之前家里出事,再是紧急凶险,因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使些手段,动用一些人脉,至多就是再付出一点代价,总能化险为夷。
现在……
虞常山与她隔着千山万水,纵使她知晓了父亲身边可能蛰伏着针对他的阴谋,却是鞭长莫及,一时无能为力。
“别慌。”宣睦感知到她情绪,另一只手手掌覆上她手背,将她冰冷的指尖抓握在手。
感知到男人掌心的温度,虞瑾抬眸,对上他视线。
宣睦道:“现在赶过去也要耽误事儿,不若将计就计。”
他当即便有决断:“事不宜迟,我马上进宫一趟,请陛下找个由头,先派特使八百里加急赶过去一趟。”
“另外,昨夜驿站抓捕一事,也未曾对外声张,至少不至于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与其大张旗鼓去虞侯军中抓叛徒,莫不如……”
虞瑾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强行冷静了情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宣睦点头,又安抚捏了捏虞瑾指尖:“你先回府,我去去就来。”
虞瑾是担心她父亲,他对虞常山的事情上心,对方是他未来老丈人只是一方面,更多则是因为同为武将的惺惺相惜。
他和虞常山,身份处境都相当,毫不夸张的讲,对对方的遭遇他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一个人。
宣睦行事果断,交代完虞瑾,便掉转马头,直奔皇宫方向。
拦截正赶着回去复命的梁钰。
虞瑾心情却一时难以完全平复,目光沉郁,目送他打马走远。
庄林左右看看,试探催促:“大小姐,先回府吧?”
虞瑾思绪被他打断,回神。
心绪不宁,打马前行了一段,到下个路口,她也果断改道:“先不回府了,我去找一趟二叔。”
庄林反应了一下,赶紧带人追上去。
“要不您先回府休息,有什么话,您交代属下替您去传。”
虞瑾没应声。
她突然想到,虞常河与他父亲之间,或许会有私下联系的更加便捷的渠道。
他依稀记得,二叔的亲随似有照料着几只信鸽?
皇帝的圣旨出京,八百里加急往边关赶,哪怕路上没有丝毫耽搁,也要三天多的时间。
这其中的每时每刻,她父亲都处于一无所知的危险当中。
宣睦在梁钰进宫前追上,之后同他一起进宫面圣。
虞瑾察觉那个信使有问题,联系到皇帝最近严查滕氏身边关系网的事,虽然当时并不十分确定那信使是否就与皇帝在查的事情有关,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叫宣睦去奏禀皇帝,阐明自己的推测。
皇帝派梁钰跟随他二人一同出京,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是以并未声张。
宣睦追上,又最大限度将消息捂住,没有外泄。
当日下午,皇帝就颁布旨意,命特使快马加鞭送往边关各地,责令守将们严查军纪,莫要因为京中近来的动荡而动摇军心。
京城这阵子确实风波不断,这道圣旨并不突兀,甚至很应景。
宣睦回到府中。
虞瑾这边则是突发奇想,要在大婚之前带宣睦先回虞家在冀州的老家祭拜祖先,并且给宣睦的名字正式写上虞家族谱。
“这离着大婚也没剩几天了,忙忙乱乱的,你们非要这时候回去?”华氏送他们出门时,还在喋喋不休数落。
边说,边给虞瑾理了理幕篱。
虞瑾笑道:“我们来回赶路不耽搁的话,十天左右就能一个来回,误不了大婚的吉日。而且,大婚的相关事宜,我们既不懂,也帮不上忙,在家里还添乱,二婶您就多受累吧。”
倒不是虞瑾自己不能打理,而是家里又不是没有长辈在,怎么都不能叫未出阁的姑娘自己张罗婚事。
华氏平时再是躲懒不爱管事,这点分寸还是晓得的。
“什么话都叫你说了。”华氏自知拗不过虞瑾,又再三叮嘱宣睦,“路上仔细照料她,我们瑾姐儿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没吃过什么苦。”
虞瑾上回带着陶翩然远行千里,都独当一面,潇洒杀回来了。
华氏都不好意思过分说别的,只该敲打宣睦的还是要敲打。
“是。”宣睦则是态度良好,无有不应,“我会照顾好她,二婶放心。”
因为是要回老家,给族中亲戚带了一些礼物,两人就乘坐的马车,带着几大车东西,浩浩荡荡出行。
华氏站在大门口,翘首相送。
一直到车队拐过街角,没了踪影,这才捏着帕子转身进门。
边走,边跟任娘子唠叨:“瑾儿这丫头,起先只是性子要强了些,行事上多少还是顾及着闺秀体面的,我怎么瞧着,自从和宣家这个看对眼,她反而越发任性起来,想一出是一出,都没半点顾忌的。”
“奴婢瞧着未来姑爷是个心思开阔透彻的,夫人您也别操心了。”任娘子亦是嘴角含笑,“只要姑爷和大小姐一条心,便是大小姐行事略出格一些,也无伤大雅。”
这么一说,华氏都骄傲起来:“那是。我就说咱们瑾姐儿有本事,挑女婿的眼光也好得很。侄女婿年轻有为,性格也好,还没有家世拖累,这可真是一门再好不过的婚事。”
回头等虞瑾成亲了,连亲家都不必应付,简直美滋滋。
“说到底还是咱们大小姐有手段,咱们那位未来姑爷,在外头……性子也没那么好。”任娘子见她心情好,也忍不住调侃。
华氏:……
对于宣睦的“恶名”她也多有耳闻。
尤其翻脸无情,英国公府那一家子痛打落水狗时,跟个六亲不认的讨债鬼似的。
华氏虽未亲见,但是在宣睦成为自家姑爷之前,她又不是没见过,那确实叫人望而生畏,整一个煞神模样。
想到方才宣睦态度谦和听自己教训的模样,华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主仆说说笑笑,又继续忙活。
这几日,就要将请帖准备好,送出去。
另外,虞瑾这婚事又要大办,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
华氏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给家里几个姑娘都各自安排了些力所能及的营生,主打一个全家总动员,谁都别闲着。
却就在这忙忙碌碌的节骨眼上……
只在虞瑾离京的次日,华家的管事就登门求见,说是华老夫人病倒,请华氏回去一趟。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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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帅:真不容易,折腾了三百多章,我这个男主终于要有正经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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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关门,放阿瑾!绝对不能叫这个好不容易钓到的侄女婿跑了!
?
双方都觉得这门婚事是自己赚了,嗯,这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