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沉着脸,冷眼看着花玲珑的伤果真还在冒血,终于松了口。
“来人!”
夜凡才一脚踏进院门,立刻上前听命。
“现在就送她回京城,再进宫找个太医给她治伤,不得有误。”
夜凡刚要领命,却见花玲珑忽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谢谌,你陪我一起回京好不好?”
“宋熹不在,我一个人身份不明地住在王府里,真的很害怕。”
“万一,长公主殿下知道了,我哪里还能有解释的机会......”
花玲珑的话,不无道理。
旁人不了解,但是谢谌对自己的母亲是最了解的。
她看似只是脾气古怪、不争不抢,实则在面对自己的绝对利益时,根本寸步不让。
尤其,是关于他的事。
若是让她知道花玲珑进京来找他,且住在王府里,保不准真的会趁着他不在,直接先下手为强......
谢谌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小王妃呢?”
“还在村口那里乘凉。”
“备马车,回京。”
他想着,等一会儿经过村口时,他再向沈徽妍解释一下的。
但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村口处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徽妍的影子。
谢谌掀开帘子,正要下马车。
花玲珑忽然皱眉痛苦道:“谢谌,我好像,很不舒服......”
“再不能及时止血,我的手真的会废的。”
她哭着哀求道:“谢谌,求你看在你我之间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帮帮我,救救我!”
“我的手若是废了,我这一身的医术就全都废了!”
和谢谌认识的那三年里,花玲珑曾想过许多办法去靠近这个对她充满诱惑力的男人。
可从未用过这种哭闹的办法。
她认为这是后院女子为留住男人的最无能的办法,很窝囊,也很丢女人的脸面。
况且,这个时代的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动不动就哭闹着要上吊,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她要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毫无人格魅力的女人?
只是没有想到,谢谌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好,居然会喜欢沈徽妍这种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废物花瓶。
既然如此,那她就用一用眼泪。
就不信,谢谌会不心疼。
黑暗中,谢谌深吸一口气,忍着才没转身去掐住花玲珑的脖子。
只会哭,真是废物。
他闭了闭眼,让刚刚赶回来的夜影去找沈徽妍。
“你告诉她,本王明日一早就回来......”
“这样啊,”沈徽妍又坐回方才的湖边,听着夜影的转述。
她语气平淡道:“你回去告诉他,只管忙他的,不用再来这里,我明日也该回京了。”
在白江村一连被人算计了两回,她总得回去露个脸,再稍微回点礼。
否则人家还以为她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呢。
夜影一愣。
他家主子可是吩咐他要留在白江村护着小王妃的,但是小王妃又要让他回去回话。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该听谁的话。
流星轻嗤道:“小王妃自有我们护着,你只管回去就是。”
我们?
夜影又愣了愣。
好在,自家小王妃不是个会为难下人的主子,示意他往身后看。
这么望过去,他才看到,红缨和穿云,已经办好差事回来了。
他瞬间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沈徽妍才刚刚起床,赵明翰已经候在院子里了。
但他坚决不让红缨他们进去汇报,宁愿自己枯站着。
这些日子以来,沈徽妍不得不和谢谌挤在这么一张小小的床上。
昨日,没有了谢谌躺在她身侧,她终于睡了个可以随意翻身的好觉了。
美中不足的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傻等着?”
一拉开门,沈徽妍一眼就看到站在院中的赵明翰。
她有些无奈道:“不是让穿云告诉你,不必着急吗?”
赵明翰敛眉一笑:“小王妃的事,便是明翰的头等大事。”
“来这里等着,我心里才能踏实些。”
沈徽妍眸色一顿。
她恍然发现,赵明翰在花玲珑面前,称呼她为‘大人’,自称是‘属下’。
但是寻常时候,他称呼她为‘小王妃’,自称,则是自己的名字。
罢了,不论他怎么称呼,都在合理之内。
她不想计较这些:“赵公子,白江村后续细节,就由你留下来善后。”
赵明翰忽然抬头:“小王妃要先行回京吗?”
难道,是因为昨夜谢谌扔下她却带着那个心上人一起回京一事吗?
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是谢谌的对手?
瞧见他眼里的担心,沈徽妍颇为好笑道:“你放心,你近来的表现我很满意。”
“回京之后,我会和赵大人要人,正式将你收在身边办事。”
赵明翰心中一喜,立刻跪下:“明翰一定不会辜负小王妃的重托!”
沈徽妍眉眼带笑:“赵明翰,你好好干。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将你带到陛下面前。”
带他到陛下面前,那一定就是要举荐他为官了。
可他,并不想.......
他只想,一辈子都留在她身边做事,必要的时候还能护着她些。
不过这是她的一番好意,他不忍拒绝,于是朗声道:
“多谢小王妃。”
沈徽妍离开白江村之前,和村长做了解释,也派了禁军在周围护着。
村长和村民们满是感激,也都保证在事情没有结果前,都不会离开村子。
如此,沈徽妍才放心地踏上了回京之路。
马车行程不是太快,一路摇晃到下午,才终于进了城门、路过京城之中最为热闹的朱雀大街。
街上,人潮涌动,一派好景象。
小二掀开蒸笼后,白雾蒙蒙,刚出笼的肉包子看着美味馋人;货郎的拨浪鼓摇得“咚咚“响,引得小娃娃拽着娘亲衣角要糖人;茶摊上老者们“啪”地落下棋子,惊起一片叫好声......
百姓们的面容上多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再没有从前备受干旱折磨的无奈。
沈徽妍放下车帘子,唇角微微扬起。
前世,她便是为了马车外所发生的一切,甘愿呕心沥血,踽踽独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重生归来,她的确怕过上和前世一样的日子,但也真切地发现,只要大齐能够国泰民安,她亦无怨无悔。
她好像对自己的重生,有了新的定义......
“小王妃。”
马车外,红缨轻声问道:“是回王府,还是回将军府?”
沈徽妍想也不想:“回......”
“你可别乱说话,什么外室?我可是听说,小王爷和小王妃是娃娃亲呢!”
“我没乱说,我那在江南的表哥亲口告诉我的,小王爷在江南有一红颜知己,为了她甚至和长公主殿下起争执呢!”
沈徽妍神色一顿,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竟断断续续地将这些流言听了个彻底。
“我昨夜亲眼瞧见,那位姑娘是被抱着回王府的,哪里能有假?”
......
“小王爷为那红颜知己,今晨天还没亮就进宫请太医了。”
......
“听闻啊,小王爷为了这位姑娘和小王妃狠狠闹了一场。”
......
“不过就是一个妾室而已,小王妃总不能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
沈徽妍握着手里的团扇,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马车外,红缨和穿云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即轻声问道:
“小王妃,可要奴婢去查查流言来源处。”
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必了,随他们去吧。”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扇柄处的纹路。
这些流言,对她来说,未必全是坏处。
让花玲珑进京一事闹得更加大一些,她也好顺藤摸瓜地找到背后主使者。
将来,还能更加顺理成章地和谢谌和离。
她闭上眼睛,趁着剩下的这点路程,继续养精神。
宁阳王府内,谢谌站在一处院落外,面色不快。
他的面前,正跪着满头是汗的顾西辞。
这些汗,不是被谢谌的气场吓出来的,而是一路赶过来才出的。
顾西辞也是很无奈。
见谢谌面上焦急,他想也没想就以为是沈徽妍受了伤。
所以在谢谌提出让他去一趟王府时,他背上药箱一路跑到宫门口,在下了马车后,又穿过王府的前院,一路跑来这处院子。
没想到这一进门,他差点没昏死过去。
没见到小王妃,算是好事,说明受伤的不是她。
可谁来告诉他,花玲珑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宁阳王府里?
谢谌双手负后,“顾太医医术高明,就连陛下的旧疾都能治好,现在面对这么一个伤口,却说自己医术不精?”
顾西辞见到花玲珑时候的表情,谢谌看得一清二楚。
先是意外,随后是愤怒,最后是厌恶。
他没有兴趣知道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知道,花玲珑的手,究竟还能不能好。
顾西辞咬死也不肯松口:“在下的确不精通外伤,还请小王爷另请高明吧。”
谢谌可没有功夫和他绕弯子:“你是治不了,还是不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