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刚驶离骨瓷海的轨道,警报忽然转为一种低沉、近乎呜咽的“咚——咚——”声。
不是故障,是求救。
导航屏上跳出一行手写体:
【听见我,好吗?】
落款处,是一枚鲸尾形状的声波签名。
温晴们循着信号减速,前方出现一颗灰蓝色的死寂行星。
行星的“海”是一层薄薄的氦气冰壳,壳上横卧着一头星鲸——
它并非血肉,而是由一整片夜空折叠而成:
皮肤是深靛的星幕,骨骼是发光的星轨,心脏位置却破了一个洞,像有人从银河里狠狠撕走了一角。
星鲸的呼吸卷起碎冰,发出风铃般清脆的裂响。
每一次吐气,都有一群细小的光点从伤口逃逸——
那是它体内寄居的“梦泡”,包含所有它曾替宇宙保管、却来不及送出的幼年记忆:
第一次掉牙时的惊慌、第一次许愿时的鼻音、第一次离家时偷偷回头的速度……
医疗温晴的治愈杖刚亮起,星鲸便虚弱地侧头,
用尾鳍在冰壳上刻下一行颤抖的星尘字:
【别救我,只帮我寄出最后一颗乳牙。】
乳牙?
黑袍温晴顺着星鲸的视线看去——
在它胸鳍下方,悬着一枚乳白色的“小行星”,
形状像孩子的第一颗下门牙,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
裂纹里透出淡金色的光,像一封被揉皱却舍不得扔掉的信。
迷你钟摆轻轻敲击自己的玻璃罩,发出“叮”的提示:
“那是‘未寄出的乳牙’,里面藏着星鲸替某个孩子保管的最后一句话。
鲸一旦死去,乳牙也会碎成尘,那句话就永远遗失了。”
三花小猫忽然竖起耳朵,冲温晴们“喵”了一声,
随后纵身跃到星鲸的额顶,用爪垫按住那片最黯淡的星幕。
星鲸的瞳孔——两颗缓慢旋转的星云——微微收缩,
投射出一幅残缺的画面:
一个小女孩站在废弃的港口,
朝远去的鲸影挥手,喊声被引擎吞没: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去旅行!”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只剩她的乳牙留在鲸的体内,像一枚未盖章的邮票。
黑袍温晴单膝跪在冰壳上,把光剑倒插在星鲸身旁,
剑身星纹亮起,化作一条临时“邮路”——
由星鲸的心脏直通宇宙最深处的那座“乳牙邮局”。
(传说所有乳牙最终都会漂向那里,被做成“长大”的钥匙。)
医疗温晴把治愈杖抵在乳牙裂纹上,
蓝光像胶水,把碎痕一点点黏合。
温晴则闭上眼,轻轻唱起折纸星港里补全的那句摇篮曲——
歌声顺着光剑邮路,穿过星鲸的伤口,
在冰壳上拖出一条金色尾迹。
星鲸的呼吸渐渐平稳。
它用最后的力气摆动尾鳍,
把乳牙连同那幅残缺的画面一起推向邮路。
乳牙脱离鲸体的瞬间,
星鲸的皮肤开始透明,星轨骨骼一根根熄灭,
像一座被晨光照散的灯塔。
然而,就在星鲸即将化作虚无的刹那,
小徒弟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正在升空的乳牙。
孩子还不会说话,却懂得把乳牙贴在自己的牙龈上——
那里正好缺着一颗刚掉的新牙。
“咔哒”一声轻响,乳牙与小徒弟的牙床完美贴合,
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正确的锁孔。
整头星鲸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近乎笑声的鲸歌。
它的身体碎成漫天蓝紫色的极光,
极光里浮现出小女孩长大后的模样——
她站在真正的星舰甲板上,朝曾经搁浅的方向敬礼:
“我长大啦,也出来旅行了,谢谢你替我保管乳牙。”
话音落下的同时,极光凝成一枚鲸尾徽章,
轻轻别在黑袍温晴的披风扣上。
冰壳开始融化,露出下方新生的星轨。
三花小猫打了个滚,抖落一身星鲸的碎光;
小徒弟咯咯笑着,乳牙在他嘴里闪了一下,
像在说:
“下一次轮到我,替别人寄出他们的梦。”
星舰重新点火时,
冰壳已化为一湾温暖的蓝色潮汐。
导航仪恢复工作,航线上多出一行鲸尾状的新坐标:
【乳牙邮局——营业时间:每颗牙掉落的那一秒。】
温晴把披风扣上的鲸尾徽章转了个方向,
听见极遥远处传来一声新生的鲸歌,
像宇宙轻轻打了个嗝,
把刚刚寄出的那句“长大”,
正式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