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在珠子触碰的刹那无声开启,仿佛那道缝隙本就存在于时空的褶皱里,只等一个正确的手势将它拨开。门内并无预想中的杀阵或幻境,而是一片静得发闷的空旷大殿,穹顶高得看不见边际,唯有几缕幽蓝的光从不知何处垂落,像是凝固的星河悬在半空。
北冥渊率先迈步,靴底踏在地面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这殿宇吞噬了所有动静。他掌心的珠子依旧温热,却不再发光,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后的沉寂。身后众人陆续进入,诸葛墨羽一边走一边掐指推演,眉头越皱越紧。
“没机关?”龙战天低声嘀咕,“这不像那帮老阴比的作风。”
“不是没有。”轩辕逸风环顾四周,“是太高明了,高明到你看不出它是杀阵。”
北冥渊没说话,目光扫过四壁。那些石墙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初看像是装饰,细瞧却像是某种功法运行的经络图,又似天地灵气流动的轨迹。他忽然停步,指尖轻触一处凹槽——那里刻着一段残缺的修炼口诀,字迹古老,笔锋中透着一股“破而后立”的意味。
“这东西……”诸葛墨羽凑近,“像是上古修士突破瓶颈时留下的感悟。”
“瓶颈?”北冥渊眸光一动。
就在这时,袖中传讯玉符微微震颤。他取出一看,是联盟留守弟子发来的急讯:近三成核心战力卡在合体后期,灵力淤积难通,已有数人走火入魔,强行闭关。
他眉心微蹙。这不是小事。联盟刚经历数场大战,根基未稳,若大批高手停滞不前,别说抗衡苍云岳,连自保都成问题。
“看来咱们得换个优先级了。”他收起玉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是说……先不管这破殿,回头再来?”龙战天一脸肉痛,“我刚觉得这地方能出SSR呢。”
“你当这是抽卡游戏?”轩辕逸风笑骂,“真当秘境是福利院,遍地机缘等着你捡?”
北冥渊已转身朝门外走去,“再深的秘藏,没人用,也是废墟。现在最缺的不是宝物,是能用宝物的人。”
众人默然。道理谁都懂,可眼看得见的机缘要主动放弃,谁心里都不痛快。唯有诸葛墨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墙上那段口诀,低声念道:“……逆脉冲窍,以痛为引?这法子太凶险,稍有不慎就是经脉尽断。”
“所以没人敢用。”北冥渊头也不回,“但凡能平稳突破,谁愿意拿命去赌?”
一行人原路返回,遗迹外天色已暗,云层低垂,压得整片山脉都透着一股沉闷气息。北冥渊没有停留,直接传令联盟总坛,召集所有长老与核心弟子,紧急议事。
议事殿内灯火通明。他站在主位前,将玉符中的消息公之于众。
“目前已有十七人灵力淤塞,三人经脉受损,一人神识错乱。”一名长老沉声道,“我们试过引灵阵、丹药冲关、甚至请了灵音阁的洛姑娘奏曲疏导,效果……微乎其微。”
殿内一片压抑。
“老办法走不通。”北冥渊开口,“那就得找新路。”
“可上哪儿找?”另一人苦笑,“修炼瓶颈,自古就是天堑。大能们卡个几十年都正常,咱们这才几个月?”
“正常?”北冥渊冷笑,“苍云岳那边可没见谁卡境。他麾下新晋的渡劫期就有三个,其中一个,半年前还只是化神。”
众人一凛。
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对方有捷径,而他们还在靠苦修硬撑。
“所以,”北冥渊扫视全场,“我不只要解决瓶颈,还要找出背后有没有人在暗中操控修炼环境。”
“你是说……有人动了天地灵机?”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不然呢?”他淡淡道,“玄灵界灵气分布百年未变,为何偏偏现在集体卡关?巧合太多,就是阴谋。”
殿内鸦雀无声。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踏遍联盟藏书阁的每一层。从《九洲灵脉志》到《上古破境录》,从《残诀考》到《禁忌修炼法》,一页页翻过,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留下淡淡的墨痕。
可收获寥寥。
大多记载都是“心境突破”“顿悟天道”这类虚无缥缈的说法,真正涉及实操的,要么残缺不全,要么标注着“已失传”“禁术,修者慎用”。
唯一一条线索,是在一本名为《枯禅录》的冷门典籍中发现的——
“昔有修士困于合体,三年不得寸进,后入‘无光谷’,见万虫噬骨而不死,遂悟‘痛极生明’之理,破境而出。”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批注:“无光谷,或在北荒极渊,然入口随风沙移位,百年一现。”
北冥渊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最终合上书册。
线索太模糊,连地名都像是传说。但他知道,这种近乎神话的记载,往往藏着最真实的答案。
于是他开始拜访。不是以盟主身份,而是以求道者姿态,一个个去见那些隐居的老修士。
第一位是住在“断云崖”上的老瞎子,曾是阵法大宗师,晚年因灵目受损退隐。北冥渊登崖时,老人正坐在石凳上剥豆子,手指枯瘦,动作却极稳。
“你想知道怎么破境?”老人头也不抬,“我告诉你,也帮不了你。”
“为何?”
“因为破境不是‘学’来的。”老人终于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他,“是‘活’出来的。你活得够痛,够绝望,自然就破了。”
北冥渊沉默。
“你身上杀气太重,执念太深。”老人忽然道,“这种人,要么一飞冲天,要么……炸得渣都不剩。”
他没再多问,拱手告辞。
第二位是“寒潭居士”,据说年轻时曾以音律引动天劫,差点渡劫成功。他住在一片终年结冰的湖心小屋,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来找我,不是为了突破,是为了打打杀杀更厉害吧?”
北冥渊没否认。
“那你走错门了。”居士冷笑,“真正的突破,是放下。你放得下苍云岳的仇,放得下当年的恨,或许就能看见‘门’在哪里。”
他又一次无功而返。
第三位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住在废弃的古庙里,自称“梦中人”,说他每天都在重复死一次。北冥渊问他可知道突破之法,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半口黑牙:
“死过就知道了。”
“死过?”
“对啊。”老头晃着脑袋,“每次死,我都离‘真我’近一点。等哪天死透了,自然就活明白了。”
北冥渊站在庙门口,夜风卷着香灰扑在脸上。他忽然意识到,这些老人说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
突破,不是靠外力,而是靠“经历”。
可问题是,他没时间等顿悟,联盟也没时间等谁慢慢“活明白”。
他必须主动去撞那堵墙。
回到总坛那晚,他独自坐在静室,面前摊开所有笔记。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的地图,上面标着十几个疑似“古老修炼地”的位置,红线交错,像一张未完成的网。
诸葛墨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壶酒。
“查得怎么样?”他把酒壶递过去。
北冥渊摇头,“线索太散。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有的说要断情,有的说要极痛,有的说要死而复生……”
“听起来像pUA话术。”诸葛墨羽灌了一口,“‘你要先失去一切,才能得到一切’,谁信谁傻。”
北冥渊难得扯了下嘴角。
“不过……”诸葛墨羽忽然正色,“你有没有想过,瓶颈本身,就是一种‘筛选’?”
“什么意思?”
“就像那遗迹里的‘三问’。”他放下酒壶,“不是谁都能进的。也许修炼到了某个层次,天地会设一道关卡,问你——你凭什么往上走?”
北冥渊眼神一凝。
“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超同辈。”诸葛墨羽盯着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突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苍云岳?为了重振门派?还是……为了真正掌控自己的路?”
京室陷入沉默。
窗外,一缕风穿过檐角铜铃,发出极轻的一响。
北冥渊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珠子。它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可他知道,它没睡。它在等,等一个能配得上它的答案。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山峦如墨,星河低垂。
“明天。”他忽然说,“我去‘焚心渊’。”
“那是死地!”诸葛墨羽猛地站起,“千年来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
“那就让我试试。”北冥渊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如果突破真要拿命去换,那我这条命——”
他顿了顿,抬手推开窗。
夜风灌入,吹动他黑袍猎猎。
“早就该烧一烧了。”
话音未落,一道火光忽然自北方天际炸开,像是有人在极远处点燃了整片夜空。那光持续了三息,随即熄灭,仿佛从未存在。
北冥渊眯起眼。
他知道,那不是流星。
那是信号。
有人,在等他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