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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双生魂记 >   精神胜利者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客栈门口。

那人穿着一身分不清本来颜色的破旧短褂,头发乱蓬蓬地结成了绺,脸上带着种浑浑噩噩又莫名得意的神气。

他趿拉着一双快散架的草鞋,迈过高门槛时差点绊倒,稳住身子后,先不看来人,而是仰起脸,对着客栈房梁嘿嘿笑了两声。

“嗯,这宅子,倒也还勉强配得上我老q今日光临。”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白展堂堆起职业的笑容,话音里带着七分试探三分警惕。

那人仿佛没听见,自顾自走到一张空桌前,大模大样地坐下,伸出黑黢黢的手指,咚咚地敲了敲桌面。

“酒!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记在赵老太爷账上!”他嗓门挺大,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响亮。

白展堂凑近佟湘玉,压低声音:“掌柜的,瞅这打扮,不像是有钱付账的主儿啊,别是来吃白食的。”

佟湘玉还没搭话,那人不乐意了,斜着眼瞟向白展堂:“呔!你那贼眉鼠眼嘀咕甚么?莫非瞧不起我阿q?我从前,比你们这破店阔多啦!”

他挺了挺瘦弱的胸脯,好像那破褂子下面是锦绣绸缎。

郭芙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哎哟喂,您老这‘阔’,是搁梦里阔的吧?还赵老太爷,哪个赵老太爷?我们七侠镇可没这号人物。”

阿q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梗着脖子嚷道:“你……你们懂什么!赵老太爷是我本家!我们原是一姓!他家的钱,自然有我一份!我今日心情好,来你们这散散心,是给你们面子!”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刚才那点窘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仿佛真是什么微服私访的大人物。

吕秀才皱起眉头仔细端详着阿q,眼神里满是困惑,喃喃自语:“奇哉怪也。观其言行,似有癔症之嫌。然神情恳切,又不似全然作伪,莫非是失心疯?”

佟湘玉使了个眼色给白展堂,意思是先看看再说。

她扭着腰走到桌前,脸上还是那副生意人的笑:“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您说的赵老太爷,许是记错地儿了?我们这小店,怕是入不了您老人家的法眼。要不,您先说说,打哪儿来,往哪儿去?”

阿q见佟湘玉语气缓和,更加得意起来,二郎腿一翘,脚上那只破草鞋险些飞出去。

“我从未庄来!至于去处么……”他顿了顿,显然自己也没想好,但立刻找到了说辞:“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我阿q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开始胡吹大气,把不知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词儿一股脑往外倒。

“嘿!打住打住!”郭芙蓉听得不耐烦,叉着腰打断他,“吹牛也不打草稿!还奇门遁甲,你先说说,你头上这癞疮疤是怎么个兵法?”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阿q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他头上那几处亮闪闪的疮疤。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指着郭芙蓉,嘴唇哆嗦着,脸由红转青,憋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你……你还不配!”

这是他的法宝,一旦说不过别人,或是在争斗中处于下风,便祭出这句“你不配”,仿佛如此一来,自己就立刻高大了许多,对方则变得渺小不足道了。

郭芙蓉哪吃这套,柳眉倒竖:“嘿我这暴脾气!我怎么就不配了?今天你不说清楚,我还就不让你走了!”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吕秀才赶紧拉住她:“芙妹芙妹,息怒息怒!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位好汉既然不愿提,何必强求……”

阿q见有人劝架,气焰又嚣张起来,哼了一声:“好男不跟女斗!况且……”

他轻蔑地扫了郭芙蓉一眼,“女人嘛,本来就是用来欺负的。被女人打了,不算羞辱,反而是老子见识广、阅历深!”

这番奇谈怪论把所有人都听愣了。

白展堂掏掏耳朵,凑到佟湘玉耳边:“掌柜的,这人脑子怕是让门夹过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佟湘玉也觉得哭笑不得,但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总不能真打起来。

她正要打个圆场,后院传来莫小贝欢快的声音:“嫂子!我回来啦!今天白马书院考校,先生又夸我啦!”

莫小贝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大堂,手里还举着个糖人。

她一眼看见剑拔弩张的郭芙蓉和那个陌生的怪人,好奇地停下脚步:“小郭姐姐,这是谁呀?”

阿q正在为自己的“胜利”洋洋得意,看到又进来个小姑娘,习惯性地摆出见多识广的派头:“哦,谁家的小丫头?我阿q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便是皇帝老儿的公主,见了我也要客客气气……”

莫小贝眨巴着大眼睛,咬着糖人,含糊不清地插嘴:“皇帝?早没皇帝啦!现在是明朝,你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

阿q被噎了一下,明朝?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未庄的人只知道赵老太爷、钱太爷,皇帝是谁,离他们太远了。

但他不能露怯,马上板起脸:“小丫头懂什么!我说有就有!我阿q说的话,那就是道理!”

这时,李大嘴端着个簸箕从厨房出来,准备去倒垃圾,看到这情景,瓮声瓮气地问:“咋地啦这是?吵吵把火的,还让不让人做饭了?”

阿q一看李大嘴胖硕的身材,心里先怯了三分,但嘴上不肯服软,嘟囔着:“胖怎么了?胖就能吓唬人?老子当年……当年也是条好汉!”

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佟湘玉觉得不能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阿q面前,正色道:“这位……q大哥,看您这样子,怕是路上遭了难。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这样,您要是实在手头紧,这顿饭,我请您了。吃完之后,您看是去找您那赵老太爷,还是另谋高就?”

请客吃饭?阿q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

他立刻把刚才的争执忘到九霄云外,搓着手,涎着脸笑道:“掌柜的果然是明白人!我一看你就不是凡人!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了,我老q就给你这个面子!”

说着,一屁股坐下,敲着桌子催菜:“快些快些,有好酒也烫一壶来!”

众人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郭芙蓉撇撇嘴,被吕秀才拉到后院去了。

白展堂摇摇头,去厨房吩咐李大嘴弄点简单的吃食。

佟湘玉看着阿q那副迫不及待的馋相,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酒足饭饱——其实也就是两个馒头一碗粗茶外加一碟咸菜——阿q打着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剔着牙(其实也没什么可剔的)。

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都补充完毕,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用他那套独特的逻辑审视起同福客栈和里面的人来。

他瞅着白展堂利落地收拾碗筷,身影飘忽,心想:“跑堂的?哼,伺候人的活儿,下贱!哪有我老q自在,想睡就睡,想骂就骂。”

看到吕秀才捧着本破书在角落里念念有词,又鄙夷地想:“穷酸!读那么多书有屁用,能当饭吃?认得几个字,还能比我强?”

目光转到正在擦桌子的郭芙蓉,心里评价:“凶婆娘!这样的,白送给我都不要!也就是那个酸秀才拿她当宝。”

最后看到佟湘玉在柜台后拨弄着几个铜钱,更是找到了优越感:“瞧那小气劲儿!几个铜板也值得算计?我们未庄的赵老太爷,那钱多的……唉,总之是比你们阔多了!”

他在这边脑内风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鄙夷,时而得意,时而愤愤不平。

莫小贝趴在另一张桌子上写先生布置的大字,好奇地瞄着他,觉得这个怪人比戏台上的角儿还有趣。

“喂,那个q啊,”莫小贝忍不住开口,“你老说从未庄来,未庄在哪儿啊?好玩吗?”

阿q正沉浸在精神胜利的喜悦中,被莫小贝一问,回过神来,摆出见多识广的架势:“未庄?那可是个好地方!比你们这七侠镇……也差不了多少!”

他本来想吹嘘未庄更好,但摸摸刚吃饱的肚子,看在饭菜的份上,勉强说了句客气话。

“我们未庄,有赵老太爷那样的大户人家,有祠堂,有土谷祠……我就住在土谷祠,那地方,宽敞!清净!”

“土谷祠是庙吗?”莫小贝追问。

“嗯……差不多吧!”阿q含糊道,随即转移话题,吹嘘起自己的“光辉事迹”:“我在未庄,那也是有名号的人物!有一回,我摸了小尼姑的头,滑溜溜的,哈哈!那小尼姑哭了,骂我断子绝孙,呸!她懂什么?老子想摸就摸!还有一回,我跟人打架,打输了,那能怪我吗?那是儿子打老子!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把受欺负说成是“儿子打老子”,把调戏妇女当成“见识广”,把挨饿受冻看作是“能吃苦”。

吕秀才听得直皱眉头,忍不住插嘴:“谬哉!此言大谬!欺辱弱小,非君子所为。胜负乃兵家常事,然以虚言自欺,实乃懦夫行径!”

阿q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懦夫”,立刻跳起来:“谁懦夫?你才懦夫!你全家都懦夫!老子英雄好汉!赵家的人见了我都客客气气!假洋鬼子知道不?他拿文明棍打我,那是……那是他给我面子!一般人他还不打呢!”

这番强词夺理把吕秀才噎得说不出话,指着阿q“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白展堂在一边乐了,用手肘碰碰佟湘玉:“掌柜的,你瞧见没,这哥们儿有点意思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佟湘玉却笑不出来,她看着阿q那双混浊却又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人不像是一般的无赖或疯子,他好像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梦里,用一层又一层的谎言和扭曲的道理包裹着自己,抵挡着外界的伤害和内心的卑微。

这种样子,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想起自己刚嫁到衡山派时的无助和伪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邢捕头带着燕小六,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汉子从门口经过。

邢捕头一眼瞥见客栈里的阿q,脚步顿住了,歪着头打量:“咦?这人眼生得很啊?哪儿来的?路引拿出来看看!”

阿q正吹得天花乱坠,被邢捕头这一嗓子吓了一哆嗦,官差!那是他骨子里惧怕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想缩起来,但看到众人都望着他,尤其是那个凶婆娘郭芙蓉也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虚荣心又冒了头。

他强作镇定,挺了挺胸脯,但声音却有点发颤:“路……路引?什么路引?我阿q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走遍天下都不怕!”

邢捕头是什么人,一看他这色厉内荏的样子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迈步走进客栈,燕小六赶紧跟上,一手按在刀柄上,咋咋呼呼地喊:“师……师傅!我看这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人!要不要拿下?”

阿q腿肚子开始转筋,嘴上却还不服软:“拿……拿我?你们敢!我……我跟钱太爷府上的少爷喝过酒!”

邢捕头嗤笑一声:“钱太爷?哪个钱太爷?七侠镇就没这号人!我看你就是个流窜的闲汉!小六,锁上!”

燕小六答应一声,掏出铁链就要上前。

阿q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就要瘫软在地,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指向站在一旁的白展堂,大声喊道:“官爷!官爷明鉴!我不是闲汉!我……我是来找他的!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白展堂。

白展堂正端着一碗水在喝,闻言“噗”一声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啥?!我……我弟弟?你少血口喷人!我姓白,你姓q,八竿子打不着!”

阿q既然开了口,谎话顺溜多了,他扑过去想抱白展堂的腿,被白展堂敏捷地闪开,他顺势就坐在地上,捶着地面干嚎起来:“哥哥啊!你咋能不认我咧!咱娘死得早,你把我扔在未庄就不管了哇!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咋能这么狠心呐!”

他这哭嚎半真半假,倒是把平日里受的委屈都勾了起来,眼泪鼻涕还真下来了一些。

白展堂气得脸都白了:“你胡说八道!我……我哪来的弟弟!掌柜的,你可别信他!”

他紧张地看向佟湘玉,这要是坐实了,以后还怎么在客栈待?

佟湘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她看看地上哭得“情真意切”的阿q,又看看一脸慌乱的白展堂,心里飞快地盘算。

她当然不信阿q的鬼话,但这人来历不明,若真让邢捕头抓走,万一在牢里胡乱攀咬,惹出麻烦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佟湘玉赶紧换上笑脸,走到邢捕头面前:“哎哟,邢捕头,您看这事儿闹的。兴许……兴许真是误会了。这位q……兄弟,是展堂他老家一个远房表亲,脑子……小时候烧坏了,不太好使。”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使了个眼色,“这不是投奔来了嘛,路上可能遭了罪,有点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邢捕头将信将疑,看看佟湘玉,又看看白展堂。

白展堂接收到佟湘玉的眼色,虽然憋屈,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啊……对!是……是远房表弟!脑子不清醒,净胡说!我给邢捕头添麻烦了!”

说着,暗中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邢捕头掂了掂银子,脸色缓和下来:“哦……是表弟啊。那就算了。不过老白,你这表弟可得看好了,别让他到处乱跑,惹是生非!”

又训斥了阿q几句,这才带着燕小六走了。

邢捕头一走,客栈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阿q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脸上哪还有半点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狡黠和得意。

他觉得自己刚才急中生智,简直是天才,又一次成功地“战胜”了官差。

白展堂气得牙痒痒,指着阿q的鼻子:“你!你这人怎么信口开河!谁是你哥哥!”

阿q现在有“靠山”了,更加不怕,振振有词:“你刚才都承认了!掌柜的也作证了!怎么,想反悔?告诉你,没门!以后我就住这儿了!你是我哥哥,你就得管我吃,管我住!”

他叉着腰,一副赖定了的样子。

郭芙蓉看得火冒三丈:“嘿!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掌柜的心善给你口饭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吕秀才也摇头叹息:“非人也,非人也!强认亲族,实乃……”

“乃什么乃!”阿q打断他,得意洋洋地,“你们懂什么?这叫智慧!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不对,是那个……那个李代桃僵!不对,是攀亲认故!反正,我赢了!”

他又祭出了精神胜利法,觉得自己不仅摆脱了官差,还白捡了个“哥哥”和长期饭票,简直是人生大赢家。

佟湘玉一个头两个大,她本来只想打发走邢捕头,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阿q竟是个滚刀肉,粘上就甩不掉了。

她看着一脸得意的阿q和气得快冒烟的白展堂,心里暗暗叫苦,这日子,怕是没法消停了。

果然,从那天起,阿q就在同福客栈赖了下来。

佟湘玉心软,看他无处可去,也怕他出去乱说,只好在柴房给他挪了个角落,让他暂时栖身。

这一“暂时”,就变成了遥遥无期。

阿q彻底把客栈当成了自己家,吃饭时,他第一个冲到桌边,专挑肉菜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含糊不清地点评:“这肉烧得……比赵老太爷家的厨子差远了!凑合吃吧!”

干活时,他躲得比谁都快,不是嚷嚷着头疼,就是借口肚子不舒服。

实在躲不过,就磨洋工,擦一张桌子能擦半个时辰,而且专挑干净的地方擦,边擦边吹嘘自己当年在未庄如何“一个打十个”,力气大得很,只是现在“虎落平阳”,不愿显摆。

他还特别喜欢招惹别人,看见郭芙蓉练功,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哟,练这花拳绣腿有啥用?女人嘛,最后还是得靠男人!”

被郭芙蓉追着打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喊“儿子打老子,不疼!”。

看见吕秀才读书,就凑过去说风凉话:“读那么多书,能当官吗?瞧你那怂样,也就是个穷酸的命!”

吕秀才一般不理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一句“夏虫不可语冰”。

阿q就更加得意,认为对方怕了他。

他对莫小贝倒是有点犯怵,因为莫小贝是“五岳盟主”(虽然他不完全懂是啥意思,但听着就厉害),而且莫小贝古灵精怪,总能戳穿他的大话。

但他会偷偷跟李大嘴说:“小丫头片子,不懂事,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仿佛这样,他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最难受的还是白展堂,平白多了个“癞子弟弟”,甩都甩不掉。

阿q动不动就以“哥哥”自居,跟白展堂要钱要东西,白展堂不给,他就撒泼打滚,说白展堂不认亲兄弟,没良心。

白展堂打又打不得(毕竟现在身份是跑堂),骂又骂不过(阿q的逻辑自成一体,刀枪不入),憋屈得差点内伤。

他只能私下跟佟湘玉抱怨:“掌柜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赶紧想个法子把这尊瘟神请走吧!”

佟湘玉也愁,阿q在客栈里,搞得鸡飞狗跳,影响生意不说,还带坏了风气。

关键是,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胡搅蛮缠;你跟他来硬的,他立马躺地上装死,或者大喊“哥哥打弟弟啦!”;你给他点好处,他觉得是应该的,还得寸进尺。

这天傍晚,客栈打烊后,众人围坐在大堂里,气氛有些沉闷。

阿q吃饱喝足,早早溜回柴房做梦去了。

李大嘴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嘟囔:“这叫什么事儿啊,天天伺候这么个祖宗。”

郭芙蓉气呼呼地拍着桌子:“不行!明天必须把他轰出去!再这么下去,我这暴脾气非憋出内伤不可!”

吕秀才叹了口气:“然则,将其逐出,其若流落街头,饥寒交迫,岂非我辈不仁?子曰……”

“曰什么曰!”郭芙蓉打断他,“你跟那种人讲仁?他对小尼姑讲仁了吗?他那就是个无赖!”

白展堂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轰?怎么轰?打不得骂不走,邢捕头那边还挂着号是我‘表弟’……”

莫小贝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他挺好玩的呀,像个小丑。”

佟湘玉一直没说话,这时缓缓开口:“额看这个人,可怜是真可怜,可恨也是真可恨。他那些毛病,偷奸耍滑,欺软怕硬,死要面子,或许……或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被人当人看过。”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佟湘玉。

佟湘玉继续道:“你们想,他一口一个赵老太爷,可赵家的人正眼瞧过他吗?他在未庄,谁都能欺负他,骂他,打他。他要不那么着自己骗自己,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他那些歪理,是他活下去的指望。”

吕秀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掌柜的一席话,令人深思。或许其种种不堪之行,实为保护其脆弱之本心。精神胜利之法,虽似荒谬,然于绝境之中,或亦是唯一生路。”

郭芙蓉不服气:“那也不能成了他祸害别人的理由啊!我们招谁惹谁了?”

白展堂抬起头:“掌柜的,你的意思是……咱还得接着忍?”

佟湘玉摇摇头:“忍不是办法。额是在想,能不能……换个法子。他不是总觉得别人瞧不起他,要压别人一头吗?咱们能不能……顺着他点儿?不是让他为所欲为,而是……给他点正经事做,让他觉得自个儿有用,被人需要着?”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给他事儿做?他连地都扫不干净!”

佟湘玉笑了笑:“不一定是体力活。比如说……秀才,你不是在编那个《江湖志》吗?要不,让阿q……口述一下他的‘传奇经历’?让他过过嘴瘾,说不定还能给秀才添点素材。”

吕秀才眼睛一亮:“嗯?掌柜的此计大妙!或许可从中窥见其内心世界,亦可令其获得虚妄之满足,或能稍安其心?”

郭芙蓉和白展堂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同意试试。

第二天,吕秀才真的找来了纸笔,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架势,请阿q讲讲他的“英雄事迹”。

这可把阿q乐坏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翘起二郎腿,唾沫横飞地讲了起来。

从“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到“儿子打老子”,从摸小尼姑的头到败给王胡之后的“自轻自贱”,再到最后觉得自己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于是又胜利了。

他讲得眉飞色舞,把自己的屈辱史硬是讲成了一部波澜壮阔的胜利史诗。

吕秀才一边记录,一边暗自心惊,这阿q的逻辑虽然荒谬至极,却形成了一套严丝合缝的体系,任何失败和羞辱都能被这体系消化、转化,最终变成他的“胜利”。

这简直是一种……绝望的智慧。

接连几天,阿q都沉浸在“被重视”的喜悦中,对着吕秀才大吹法螺,倒是安分了不少,暂时没去招惹别人。

他甚至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虽然收效甚微),走路时腰板挺直了些,好像自己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给史官口述传记。

然而,好景不长,阿q的“安分”是建立在虚幻的满足之上的,就像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就能打回原形。

这天,客栈里来了几位走镖的客人,风尘仆仆,大声谈笑着走进来。

其中一位镖师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说起一路上的见闻,如何智斗山贼,如何化解危机,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阿q正好从柴房出来,看到这情景,尤其是看到众星捧月般的镖师,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凑过去,歪着头听了一会儿,然后用他那特有的鼻音哼了一声:“嘁!这有什么?老子当年在未庄,一个人单挑十几个壮汉!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那镖师正说到兴头上,被一个邋里邋遢的人打断,很不高兴,斜睨着阿q:“你?就你这样的?怕是连只鸡都抓不住吧?”

众人哄笑起来,阿q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跳着脚嚷道:“你放屁!你懂什么?老子是让着他们!真打起来,我一拳头就能把你揍到墙上去,扣都扣不下来!”

镖师被他逗乐了,存心戏弄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那你来试试?让我看看你怎么把我扣墙上去。”

阿q看着镖师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心里直打鼓,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认怂。

他硬着头皮,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架势,嘴里喊着:“来就来!我怕你不成!儿子打老子……”

眼看就要闹出乱子,白展堂赶紧上前拦住中间,对镖师赔笑道:“好汉息怒,息怒!我这表弟,这里……”

他指了指脑袋,“不太好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边说,一边使劲把阿q往后院拽。

佟湘玉也赶紧过来打圆场,给镖师们送上好酒安抚。

阿q被白展堂拖到后院,还在不依不饶地挣扎叫骂:“放开我!让我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阿q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白展堂气得把他往地上一掼:“教训?你拿什么教训?就你这身板,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撂倒你!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阿q摔了个屁墩儿,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不服软:“你……你帮着外人欺负我!你还是不是我哥哥!”

“我呸!”白展堂终于爆发了,“谁是你哥哥!你个丧门星!自从你来了,客栈就没安生过!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整天惹是生非!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这一声“滚”,像一盆冷水,把阿q浇了个透心凉。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白展堂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再看看围过来的佟湘玉、郭芙蓉、吕秀才、李大嘴,甚至莫小贝,他们脸上都带着无奈、厌烦,甚至是一丝怜悯。

那种熟悉的、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又回来了,比在未庄时更甚。

在未庄,他至少还有土谷祠可以躲,还有精神胜利法可以麻痹自己。

可在这里,在这几个月的“温暖”(尽管是他赖来的)之后,再次被赤裸裸地厌弃,他那套赖以生存的逻辑似乎突然失效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驳,也没有祭出“儿子打老子”的法宝,只是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襟和肮脏的手指甲,沉默了。

这种沉默,反而让众人有些不适应,郭芙蓉扯了扯白展堂的袖子,示意他话说重了。

佟湘玉叹了口气,想去扶阿q。

就在这时,阿q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着绝望、疯狂,还有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环视众人,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你们……都瞧不起我,我知道。”

“你们觉得我是个笑话,是个癞皮狗。”

“你们以为给我口饭吃,听我吹吹牛,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我告诉你们,我阿q……不稀罕!”

他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挺直了那永远也挺不直的腰板。

“未庄容不下我,你们这同福客栈,也容不下我。”

“天下之大,总有我阿q的去处!”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客栈后门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青石板上,那背影竟有几分决绝的凄凉。

众人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没有人阻拦。

过了好一会儿,郭芙蓉才喃喃道:“他……他就这么走了?”

白展堂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了不好吗?清净!”

吕秀才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其行虽鄙,其言虽妄,然其心……或许亦有不堪言说之痛楚。今日之局,孰是孰非?”

佟湘玉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让阿q离开是对是错。

或许,同福客栈的温暖,终究融化不了阿q内心那座用屈辱和谎言筑成的冰墙。

他的世界和他们的世界,就像两条平行线,看似偶尔相交,实则永远无法真正重叠。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同福客栈依旧开门迎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偶尔,当听到某些吹牛的大话,或者看到某些滑稽的举动时,大家会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姓q名q的怪人,想起他那些荒唐又可悲的“胜利”。

而阿q,就像他莫名其妙地来一样,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继续用他的精神胜利法在另一个地方挣扎求存,还是终于在某次“失败”后,没能“胜利”起来。

只有吕秀才的《江湖志》里,多了一页谁也看不懂的、字迹潦草的记录,题目叫《阿q本纪》。

秀才有时会翻看那一页,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客栈还是那个客栈,只是有些东西,似乎悄悄地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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