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报社里,何书桓还在走神,杜飞忍不住跟尔豪提了句:“尔豪,我们昨晚在大上海看到你妹妹依萍了,她在那唱歌,是最近突然火起来的白玫瑰。”
尔豪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撞在桌上,眼睛瞬间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他没接杜飞的话,心里却打起了算盘:依萍去做歌女?这可是天大的把柄!爸爸最看重脸面,要是知道依萍在那种地方抛头露面,必定勃然大怒。
到时候他再添油加醋说几句“败坏家风”,父亲说不定就会把傅文佩母女仨彻底轰出陆家!
他越想越得意,假意对何书桓说:“杜飞你别乱说,依萍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肯定是你看错了。”
心里却已经盘算着晚上回家就去给陆振华“通风报信”。
“你怎么不相信你的好兄弟,我可是四眼唉!眼神好的不得了!!”杜飞搂住尔豪的脖子说道。
何书桓看着尔豪眼底的阴翳,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刚想替依萍解释几句,却被尔豪岔开了话题。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没想到尔豪阴险的心思。
而此时的依萍,正在大上海歌舞厅后台数着刚领到的薪水,离“买房子”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她不知道,陆家的角落里,一场针对她的算计正在悄然酝酿;
更不知道,那个送她回家的男人,心里想着怎么打破她的心房。
尔豪下班回家,把依萍在大上海唱歌的消息告诉王雪琴时,她正对着镜子试新买的翡翠耳环。
闻言“啪”地合上镜盒,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好!好!真是老天都帮我们!”
她拉着尔豪的手,压低声音,“这事得在饭桌上说,人越多越好,让你爸亲眼看看傅文佩教出的好女儿!”
傍晚的餐桌难得坐满了人,陆振华居中而坐,王雪琴和傅文佩分坐两侧,夭夭、依萍、尔豪、如萍、梦萍依次落座,连可云母子都被王雪琴安排在饭桌上。
饭菜刚上齐,尔豪就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开口:“爸,今天书桓和杜飞说,他们去大上海采访秦五爷时,好像看见依萍妹妹在那唱歌?”
话音刚落,满桌寂静。
陆振华夹菜的手猛地停在半空,眼神像淬了冰,直直射向依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傅文佩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地上,脸色惨白,拉着依萍的胳膊急道:“依萍,你快说不是……”
依萍深吸一口气,抽回手,迎着陆振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是真的,我在大上海歌舞厅唱歌,艺名叫白玫瑰。”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闪躲,这些天靠自己赚钱的底气,让她敢直面这场风暴。
“反了!反了天了!” 陆振华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叮当响,“我陆家的女儿,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卖唱!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他指着尔豪怒吼,“去!把鞭子拿来!今天我非要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王雪琴在一旁煽风点火,假惺惺地劝:“老爷子您息怒,依萍也是一时糊涂……”
眼里却闪着看好戏的光,脚底下还偷偷踢了尔豪一下,催他快去拿鞭子。
尔豪得了暗示,“噔噔噔”很快举着一条油亮的牛皮鞭子回来,谄媚地递到陆振华面前:“爸,鞭子来了。”
傅文佩扑过去抱住陆振华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振华!求求你别打依萍!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教好她!你打我吧!”
如萍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依萍完了,书桓这下总该彻底死心了。
梦萍则缩在椅子上,偷偷看夭夭的反应,却见她始终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给我滚开!” 陆振华一脚踹开傅文佩,接过鞭子,指着依萍厉声喝道,“跪下!”
依萍挺直脊背,非但没跪,反而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失望:“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跪?”
“我靠自己的嗓子赚钱,不偷不抢,比某些只会在家里算计别人的人干净多了!”
“你还敢顶嘴!” 陆振华气得脸色铁青,扬起鞭子就要抽下去。
“住手!” 夭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陆振华的动作顿住了,“你打她之前,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什么她宁愿去舞厅唱歌,也不愿意花你的钱?”
她站起身,走到依萍身边,目光扫过满桌的人:“你给她的不是家,是委屈;给她的不是钱,是对尊严的践踏。”
“她在这家里连口热饭都吃不安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去赚钱,难道等着饿死吗?”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陆振华怒视着夭夭。
“怎么没我的事?” 夭夭冷笑,“她是我姐姐!你要打她,就得先过我这关!”
她挡在依萍身前,小小的身板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大上海怎么了?靠本事吃饭不丢人,丢人的是你这种只会拿鞭子吓唬女儿的糊涂虫!”
陆振华的鞭子僵在半空,看着夭夭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又看看依萍挺直的脊背,再看看地上哭成泪人的傅文佩和旁边幸灾乐祸的王雪琴,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这顿精心准备的“家宴”,最终变成了撕破脸皮的对决,而他手里的鞭子,竟不知道该落下还是收回。
王雪琴急了,在一旁喊:“老爷子别听她胡说!这丫头就是转移话题!依萍败坏门风,必须教训!”
依萍轻轻推开夭夭,直视着陆振华:“你想打就打死我好了。”
她看向陆振华,一字一句道,“嫌我丢人,我依萍可以和陆家再无瓜葛,你的钱,我不要,我自己赚的钱,够我活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房间,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留恋。
陆振华举着鞭子,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又看看满地狼藉和众人各异的表情,突然觉得手里的鞭子重如千斤。
这场他以为能彰显权威的“教训”,最终只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失败,连自己的女儿都宁愿逃离,这个家,早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