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们学习的非常刻苦,五更梆子刚响,就有学生在院子里捧着书苦读。
“徐先生,这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作何解?”青杏将书卷捧到窗前,徐先生接过书册,指尖在“司晨”二字上顿了顿。
想起三年前被夫家休离时,夫家就是用这句话羞辱她,说她一个妇道人家竟敢插手族中田产事务,活该被休。
徐先生展颜一笑:“这句话意思是,意思是母鸡本不该在早晨打鸣,如果母鸡在早晨打鸣了,这家就要衰败了。但在我看来司晨本是雄鸡之责,可若雄鸡不肯啼鸣······牝鸡亦可取而代之。”
青杏歪头想了想,又疑惑地问:“书上也会有错么?”
“书是人写的,自然也有错漏。”徐先生轻轻合上书册,“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重要的是明辨是非,而不是盲从古籍。”
廊柱后,华凤至惊得扯住了娇娘的衣袖:“你从何处寻来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先生?”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娇娘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纹:“怎么?公主觉得她说得不对?”
“新奇的事多着呢。”娇娘挽起衣袖,露出习武留下的薄茧,“近日跟着杨镖头学武,颇有所得。公主今日不妨以寻常女子的身份,在这里好好体验一番。”
华凤至促狭地眨眼:“待闫将军归来,发现他那娇弱的娘子变成了力能扛鼎的女侠,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定会为我欢喜。”娇娘望向远方,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校武场,之间一群女子在这里耍长枪、练射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女,竟单手举起了一尊百斤石锁,然后轻松地扔到了一旁。
“好!“
“阿蛮姐真厉害!“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那少女被夸得耳根通红,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
“那是城东张屠夫家的闺女,名叫阿蛮。”娇娘解释道,“因天生神力,街坊都说她嫁不出去,我却觉得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华凤至眼前一亮,提着裙摆就朝校场跑去:“我要拐她做我的贴身仕女!”
阿蛮此时正因为大家为她鼓掌,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就见一名娇俏地少女挤了过来。
“好身手!”华凤至拍手笑道,“你真厉害!”
“只是空有蛮力而已,姑娘过誉了。”阿蛮挠挠头道。
这位妹妹好身手!”华凤至挤到前排,眼睛亮晶晶的,“我认识公主府的人,荐你去当贴身仕女如何?”她故意压低声音,“月钱可比寻常丫鬟多三倍呢。”
阿蛮却坚定地摇头:“多谢姑娘美意。但我想当镖师走南闯北,或者······“她忽然压低声音,“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华凤至闻言挑眉,绕着阿蛮转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身力气能不能接住真功夫!”说罢她抄起地上一杆红缨枪,枪出如龙,直刺阿蛮面门。
阿蛮仓促间抓起练功用的木桩格挡,“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桩竟被枪尖劈成两半。场边顿时惊呼四起。
“好反应!”华凤至收枪而立,眼中满是欣赏,“不过战场可不是光靠力气就······”话未说完,阿蛮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竟空手夺下了她掌中长枪。
“面对对手时,永远不能掉以轻心。”阿蛮说着又把长枪还给了华凤至,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炫耀之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华凤至接过长枪,脸上先是震惊,继而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好!好得很!”
就这样华凤至拉着阿蛮在女子学院溜达了一圈,期间她也结交了几个颇有思想见地的女子,与她们同吃同学,玩的流连忘返。
临别时,华凤至还与娇娘说明日还要来玩。
回宫的路上,华凤至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掀开车帘,望着街边挑担叫卖的妇人、酒肆里拨算盘的女掌柜,这是她从未注意过的风景。
“殿下今日似乎格外欢喜。“随行的老嬷嬷递上一盏温茶。
华凤至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嬷嬷可知道,城西有家女子学堂?”
老嬷嬷点头道:“是那群平民女子上的学堂。虽然是好想法,但是女子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学太杂太多的东西也是无用。”
“无用?“华凤至忽然轻笑出声,茶汤在杯中晃出一圈涟漪,“我倒觉得,她们比那些只会背《女诫》的强上百倍。”
马车驶入宫门时,暮色已沉。华凤至刚踏进寝殿,就见案头堆着厚厚一摞画像都是母后为她挑选的驸马人选。
她随手翻开最上面那卷,画中公子执扇而立,眉目如画。
“绣花枕头。”她嗤笑着将画轴掷回案上,铜扣撞出清脆的声响。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救她于水火的少年。
“听说你今日去了女子书院,有何感想?”吉昌太子信步而来,就看见自家妹妹扔了画轴。
“出乎意料,很不错。哥哥你也该去看看!”华凤至中肯地说。
“哦?”吉昌太子挑了挑眉,“我男儿之身不方便去,你给哥哥说说。”
华凤至将茶盏搁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里的女子,读书习武,女先生讲‘牝鸡司晨’,不是教她们顺从,而是告诉她们若雄鸡不鸣,女子亦可取而代之。”
吉昌太子闻言,眉头微蹙:“这话未免太过大胆。”
“大胆?”华凤至轻笑,“哥哥可知道,阿蛮单手能举百斤石锁,辛娇娘柔弱心中却有想法有谋略。还有那群女子,有了读书的机会便努力读书,将来未必不能派上大用场。”
太子沉吟片刻,忽而笑道:“看来妹妹是真心喜欢那儿。”
“自然!”华凤至点头,“比起宫里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贵女,她们鲜活有趣得多。”
太子若有所思,指尖轻敲桌面:“可母后不会同意你常去那样的地方。”
华凤至狡黠一笑:“所以,哥哥得帮我。”
“帮你?”太子挑眉,“怎么帮?”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华凤至凑近,压低声音,“到那看看有没有可用之才,回来说给母后听。我的话她不信,你的话她总会听的。”
太子无奈摇头:“你呀,总是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