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魔渊的黑暗退潮后,萧闲率弟子们重返地表。然而胜利的余烬尚未燃尽,新的阴云已从四方涌来。
万魔窟的覆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消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修真界——有人振奋于邪魔授首,亦有人觊觎那传说中青莲仙尊遗留的造化。
“师父,黑岩宗的人来了。”
一名负责警戒的弟子匆匆来报,声音发紧。
萧闲抬眼,望向天际尽头。
血月当空,魔旗蔽日。
一支身着玄黑劲装、背负血色长刀的队伍悬浮于云层之上。为首者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左眼戴着镶嵌骷髅的金色眼罩,腰间悬着一串由婴儿头骨串成的念珠。他身后,百余道气息森然的魔影如鸦群盘旋。
“萧闲小友,”男子声音沙哑如锈刀摩擦,“血月楼主恭贺你荡平万魔窟。不过……青莲遗泽既现世,总该有个公道分配吧?”
他咧嘴一笑,金牙在血月映照下闪着妖异的光:“楼主说了,只要你交出青莲子和半块仙尊碑,血月楼愿保你全族平安。”
弟子们顿时哗然。那骨珠串念珠上散发的怨气,让许多人神魂刺痛。
“交出仙缘,乞活于宵小?”萧闲冷笑,掌心青莲虚影若隐若现,“告诉你们楼主,他的算盘,打错了。”
“冥顽不灵!”
血月楼主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撕下左臂黑袍,露出爬满血色咒文的胸膛。心脏位置,一枚跳动的血色晶核赫然在目!
“血祭·千魂噬天!”
他厉声咆哮。身后百余魔影瞬间解体,化作漫天血雾裹胁着凄厉的尖啸,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血雾所落之处,草木成灰,岩石蚀出深孔,连空间都泛起腥甜的红光。
“守!”萧闲振臂。
青莲领域再度张开,化作百丈光幕。血雾撞上光幕,发出煎熬般的滋滋声,无数怨魂在光中挣扎哀嚎,却始终无法侵入半步。
“有点长进!”血月楼主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更加浓郁的残忍,“那就试试这个——”
他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喷在胸口的血晶核上。核体轰然爆裂,磅礴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在云端凝聚成一尊百丈高的血色魔神!
“吼——!”
魔神巨拳轰下,竟直接撕裂了青莲领域!光幕破碎的刹那,萧闲如遭雷击,喷出一口金血。
“师父!”
弟子们骇然。这攻击竟能无视领域防御,直指本源!
“退!”萧闲厉喝,一把抓住最近的长老手腕,“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层次!”
然而,血月楼主的攻势未止。他双手结印,整片天空化作血色棋盘,无数光点从天而降——那是被血咒操控的、方圆千里内所有修士的残魂!它们尖叫着扑向萧闲的弟子,一旦触碰到身体,便会疯狂啃噬神魂。
“秦夭夭!”
女弟子惊叫。一只残魂爪扣住了她的脚踝。她挥剑斩去,剑锋却径直穿过残魂,如同斩在虚影上。残魂狞笑着,指尖的黑气已渗入她肌肤。
“破妄清心!”
萧闲目眦欲裂,一指点在秦夭夭眉心。青莲净光闪过,残魂发出凄厉惨叫消散。但这一瞬的耽搁,另一只残魂已扑到他后心!
“铛!”
一道剑鸣清越。
白发长老横剑挡在萧闲身前,手中长剑爆出璀璨金光。残魂撞在剑上,如同撞上熔岩,发出滋滋哀嚎。
“走!”长老咳血,强行送出一道剑气托住萧闲,“带着弟子们撤!这里我来挡!”
“不行!”萧闲拒绝,“要走一起走!”
“你带着青莲传承,比我重要!”长老厉喝,“快走!”
他猛地发力,将萧闲推向传送阵方向。自己则转身迎向铺天盖地的残魂,长剑挥舞,金光织成短暂的保护网。
“师父!”
萧闲回头,只看到长老的身影在血色魔神的践踏下轰然倒下。魔神巨足落下,天地震颤。
“不——!”
愤怒与悲痛如同岩浆在萧闲胸中炸开。他体内混沌本源前所未有的狂暴,青莲虚影竟在悲鸣中染上血色。
“以我道心,燃我魂火!”
他仰天长啸,一滴心头血滴入青莲。莲花骤然绽放出万丈光芒,不再是纯净的白,而是交织着金红两色的——诛魔莲华!
“去!”
莲华化作亿万流光,射向血色魔神与漫天残魂。流光所至,魔神发出痛苦咆哮,身躯寸寸崩裂;残魂则如遇烈阳,发出解脱的叹息,化作点点光尘。
血月楼主骇然变色:“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萧闲却未停歇。他一步一步走向传送阵,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绽开一朵染血的青莲。莲台所过之处,血煞之气如冰雪消融。
“拦住他!”血月楼主嘶吼,亲自挥刀斩来。刀锋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
萧闲不闪不避。他伸出手,并指如剑。
“一剑,青莲开。”
平淡的话语中,一道看似微弱的青色剑气自指尖射出。剑气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血色长刀的刀脊。
咔嚓——
精金打造的长刀应声而断。剑气余势不减,穿透血月楼主的护体血煞,没入他左肩。楼主发出惨叫,踉跄后退,肩胛骨连同半边手臂,竟被这一剑洞穿、净化!
“你……你到底是谁?”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伤口处残留的青莲印记,“这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
萧闲没有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倒下的长老,又瞥向远处因惊吓而瑟瑟发抖的弟子们,眼神复杂。
“告诉你们楼主。”他声音冰冷,“下次再敢动我弟子一根头发……”
“我便拆了你们血月楼的总部。”
话音未落,他转身踏入传送阵的光芒中。光芒散去,原地只留下一地狼藉的血煞,与一句在风中飘散的低语:
“青莲……仙尊……为何选他……”
传送的光芒散去,刺目的星辉洒落。
众人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浩瀚的虚空。脚下是流动的星尘,远处漂浮着巨大无比、铭刻着古老战争痕迹的星辰残骸。一条由星光汇聚而成的“河流”在脚下蜿蜒,不知通往何方。
“这里是……星骸海?”一名见多识广的弟子喃喃,“传说上古神魔大战的最终战场,星辰崩碎,神魔陨落……”
萧闲面色凝重。他扶起昏迷的长老,检查伤势:“肩胛骨被洞穿,神魂遭血煞侵蚀,暂时昏迷,但无性命之忧。”
他看向四周。星骸海的法则混乱,灵气狂暴,且残留着无尽的杀戮与怨念。这里的每一粒星尘,都可能是某位神魔临死前的不屈意志。
“师父,我们安全了吗?”女弟子秦夭夭心有余悸地问。
“不。”萧闲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星尘的流动,“这里不欢迎我们。”
他的直觉没错。
嗡——!
脚下星光河流猛地沸腾!无数道漆黑的触手从河底钻出,裹胁着刺骨的阴寒,瞬间缠上众人的脚踝!触手上布满倒刺,刺入肌肤,传来麻痹神魂的剧痛。
“是‘怨髓触手’!”长老挣扎着醒来,厉声喝道,“它们以修士的怨气和恐惧为食!快斩断它们!”
弟子们挥剑狂砍。剑光斩断触手,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些触手并非实体,更像是法则层面的纠缠,斩断一处,另一处立刻再生。
“退到那些星辰残骸后面!”萧闲指挥道,“那里法则相对稳定!”
众人狼狈退到一块悬浮的、布满剑痕的巨大陨石后。触手撞在陨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竟一时无法突破。
“这些触手在聚集力量!”萧闲盯着脚下。星尘河流的中心,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漩涡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充满了饥渴与恶意。
“是星骸海本身的意志在苏醒。”萧闲沉声道,“我们误入了它的‘消化系统’。”
话音未落,漩涡猛地爆发!
哗啦啦——!
无数触手从漩涡中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瞬间将整个陨石平台包围!触手合拢,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将众人死死困在其中。茧壁上,无数怨毒的脸孔浮现,尖啸着挤压过来!
“快!用青莲净光破它!”长老嘶吼。
萧闲双手结印,掌心青莲疯狂旋转。净光射向茧壁,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让茧壁荡漾起涟漪,未能破开分毫。
“没用的!”一名弟子绝望道,“这茧是法则构成的!我们会被慢慢挤成肉泥!”
窒息感蔓延。弟子们脸色惨白,有人开始呕吐,有人抱头痛哭。秦夭夭更是浑身颤抖,上次蚀魂咒的阴影尚未散去。
萧闲闭目凝神。他能感觉到,这茧在不断压缩空间,同时注入一种“遗忘”的法则,试图磨灭他们的意志。
“不能放弃!”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色一闪而过,“想想我们来此的目的!想想葬魔渊的牺牲!想想……我们身后,还有无数等待守护的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神上。
“对!我们不能输!”
“要回去!要告诉宗门我们赢了!”
“师父还没吃庆功宴呢!”
零星的呐喊汇聚起来,形成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意志洪流。
萧闲感受着这股力量,嘴角露出一丝决然的笑。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秦夭夭,接住!”
他将那枚青莲子抛向女弟子。
“师父?!”秦夭夭震惊。
“拿着它!运转青莲净心诀!”萧闲命令道,“不是为了净化,而是为了……共鸣!”
秦夭夭不明所以,但依然照做。她握紧温润的莲子,按照心法运转。一股清凉的气息自莲子涌出,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还不够!”萧闲大喝,“所有弟子,听我口令!将你们被青莲净化的力量,全部灌注给秦夭夭!”
“是!”
众人毫不犹豫。体内因萧闲传承而新生的、纯净的道力,化作一道道溪流,涌入秦夭夭体内。
秦夭夭浑身绽放出璀璨的青色光华。她手中的青莲子骤然悬浮,绽放出万丈光莲!
“以我等道心,承师尊之志!”秦夭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助师父……斩此枷锁!”
光莲冲天而起,狠狠撞在包裹众人的巨大茧壁上!
轰隆!
法则构成的茧壁剧烈震荡,竟被硬生生撞开一道裂缝!
“走!”萧闲抓住机会,一拳轰出。混沌本源化作破界之光,撕开更大缺口。众人趁机冲出。
身后,被净化的青莲之光暂时压制了怨髓触手。他们狼狈地冲入更深的星骸海。
“师父!秦夭夭她……”长老看着少女苍白却坚定的脸。
萧闲扶住秦夭夭,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愧疚:“她……继承了青莲的‘渡世’之念。”
一场生死危机暂解,但萧闲知道,星骸海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这片埋葬了无数神魔的坟场,对任何闯入者都充满了恶意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