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魔手裹挟着蚀骨的阴寒,自破碎的神国废墟中探出。那不是实体,更像是由亿万怨魂的怨气、被污染的法则碎片、以及某种古老存在的恶意凝聚而成的“概念之爪”。指尖滴落的黑液腐蚀虚空,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扭曲成螺旋状的暗流。
“师父!”
“护好周身!”
弟子们的惊呼被魔手带起的音爆碾碎。那恐怖的威压如重山倾轧,即便有萧闲此前布下的青莲领域,众人仍觉呼吸困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名根基较浅的外门弟子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萧闲双目赤红,混沌本源在经脉中疯狂奔涌。他能清晰感知到,这魔手并非单纯的力量宣泄,而是带着某种“献祭”的意味——每一滴黑液坠落,都在为幕后存在积蓄能量,仿佛要将整片葬魔渊化作它的“进食场”。
“不能让它完成仪式!”他低吼一声,左手结“破妄印”,右手并指如剑,凌空划出九道青色剑痕。剑痕交织成网,精准刺向魔手关节处的法则节点。
嗤——!
青芒与黑液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焰。魔手吃痛,竟猛地收缩,指节处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但下一瞬,更多怨魂从裂缝中涌出,化作尖啸的利齿,反过来撕咬萧闲的剑网。
“它在进化!”萧闲瞳孔收缩,“这不是固定形态的攻击,而是……活的!”
魔手的攻势陡然变急。原本笨拙的拍击化作连环绞杀,五指如钩,分别锁向萧闲与弟子们的咽喉、心脏、丹田——精准的可怕,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穿了每个人的弱点。
“散开!”长老挥剑斩向袭来的魔爪,剑气却如泥牛入海,连魔手的涟漪都未激起。他脸色剧变,“这不是物质攻击!是法则层面的绞杀!”
一名女弟子躲避不及,魔爪擦过她的左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左半身迅速浮现出黑色纹路,神魂被撕扯出一道裂痕,意识开始涣散。
“秦夭夭!”她的师兄扑过去,却被另一道魔爪掀飞。
萧闲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这些黑色纹路是“蚀魂咒”,一旦蔓延至全身,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青莲净世,渡厄除障!”
他怒喝一声,掌心那朵青莲骤然暴涨至千丈,每一片花瓣都化作流光,裹住受伤的弟子。莲花中涌出的混沌之气如活物,钻入他们体内,将蚀魂咒一点点挤出。女弟子的黑纹消退,悠悠转醒,抱着师兄痛哭。
但魔手的攻势愈发狂暴。它似乎被萧闲的反抗激怒,整只手掌化作一张巨口,喉间翻涌着漆黑的漩涡,要将所有人一口吞下。
“退无可退了。”萧闲望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泛起一丝明悟,“它越是急切,越说明……这里藏着它最害怕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破碎的神像残骸中,散落着几枚刻满符文的玉牌;地面上,有暗红的血痕蜿蜒,不知是哪位先代强者留下的;而在魔手后方,那座原本悬浮的黑色宫殿,此刻竟像融化的蜡一般,缓缓坍塌,露出其后一片虚无的空间。
“那是……”萧闲瞳孔骤缩。
虚无中,漂浮着一座小小的白玉莲台。莲台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他灵魂震颤的熟悉气息——那是青莲遗泽!
传说中,青莲仙尊坐化之地,曾留下一朵本命青莲,内蕴三千大道,可镇万古邪祟。难道……
魔手的动作顿住了。它似乎也感知到了那座莲台,巨口微微收缩,黑液滴落的速度减缓。
“原来如此。”萧闲低笑一声,眼中泛起决然,“你想吞了青莲遗泽,彻底挣脱封印。而我……偏要送你上路。”
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向莲台。魔手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化作流光追击。沿途的空间被撕开无数裂隙,法则碎片如刀割般刮在萧闲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师父!”弟子们想要跟上,却被长老死死拦住,“那里危险!我们帮不上忙,至少要守住这里,不让更多怨魂逃出去!”
萧闲头也不回:“守住心神,等我消息。”
他的身影没入虚无。身后,魔手的咆哮与弟子的呐喊交织成一片,而他眼前的景象,却在急速变化。
白玉莲台悬浮在一片混沌海中。海水并非液态,而是由最纯粹的混沌之气构成,翻涌着,蒸腾着,每一滴都蕴含着创世般的生机。莲台上方,悬浮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莲子,正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整片混沌海泛起涟漪。
“青莲本源……”萧闲伸手触碰莲台,指尖刚触及台面,整座莲台便化作流光涌入他眉心。与此同时,青莲子“咻”地射入他心口,与他体内的混沌本源交融。
剧痛袭来。萧闲踉跄半跪,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
开天辟地时,一株青莲扎根混沌,孕生三千神魔;
上古大劫中,青莲仙尊持莲台镇压堕魔的古神;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血色战场,青莲仙尊身陨,本命青莲分裂,一枚莲子坠入下界……
“原来,我体内的混沌本源,是青莲仙尊的传承。”萧闲喃喃,“而这葬魔渊,当年便是仙尊镇压古魔的战场。”
他终于明白,为何幽冥老祖、无面神只,乃至这操控魔手的存在,都对这里趋之若鹜——因为这里是仙尊遗产的埋藏地。
“吼——!”
魔手穿透混沌海,拍向萧闲。这一次,它的力量更强,黑液中甚至裹挟着仙尊当年的剑痕,显然是在模仿强者气息,试图瓦解萧闲的道心。
萧闲抬头,眼中青芒大盛。他张开双臂,混沌本源如火山喷发,化作一株半透明的青莲虚影。莲瓣上,三千道则符文流转,正是青莲仙尊的“万法归真诀”。
“以我之名,承仙尊之志。”他轻声道,“今日,当镇此魔!”
青莲虚影冲天而起,与魔手轰然相撞。这一次,不再是力量对抗,而是法则的交融与湮灭。青莲的生机化解魔手的怨气,仙尊的剑痕撕裂魔手的法则,两者在混沌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萧闲的身影逐渐模糊,与青莲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青莲本源共鸣,记忆、情感、道心,都在被重塑。
“师父!”
“萧闲!”
外界,弟子们的呼唤忽远忽近。他们望着那片被撕裂的空间,只见混沌海中,一朵巨大的青莲正在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萧闲的面容。
“这是……道韵化形?”长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竟将青莲本源与自身融合,达到了‘人莲合一’的境界!”
弟子们似懂非懂,但他们能感觉到,随着青莲的绽放,压制他们的威压正在减弱。昏迷的弟子逐渐苏醒,受伤的人伤口愈合,连被蚀魂咒侵蚀的那名女弟子,黑纹也彻底消退。
“我们在变强!”一名男弟子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眼中燃起希望,“师父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混沌海中,萧闲的意识逐渐清晰。他“看”到,青莲本源中藏着一道印记——那是青莲仙尊的残识。
“小辈,你竟能唤醒本尊的残识。”残识的声音温和而苍老,“这魔手,是当年古魔的‘噬道爪’,它吞噬了无数强者的法则,只为复活古魔本体。”
“古魔要复活?”萧闲的意识体皱眉。
“不错。”仙尊残识道,“但它的算盘打错了。这葬魔渊,本就是本尊为它准备的牢笼。你手中的青莲子,是钥匙,亦是枷锁。”
话音未落,外界的魔手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它感知到了危机,疯狂挣扎,黑液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那是被它吞噬的修士残魂。
“它在害怕。”仙尊残识笑道,“因为它发现,你不仅能摧毁它,还能净化它吞噬的一切。”
萧闲福至心灵。他抬起“手”,青莲虚影包裹住魔手,混沌本源如潮水般涌入其中。那些痛苦的人脸发出解脱的叹息,黑液渐渐褪去,露出被吞噬的修士残魂。
残魂们在青莲的净化下,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萧闲体内。他的气息愈发磅礴,青莲虚影也愈发清晰,每一片花瓣都刻下了一个修士的名字。
“原来,这才是青莲本源的真谛。”萧闲的意识体轻声道,“不是毁灭,而是救赎。”
“正是。”仙尊残识欣慰道,“去吧,小辈。用你的道,终结这场跨越万古的因果。”
外界,魔手已膨胀到万丈大小,黑液几乎要淹没整个葬魔渊。弟子们站在青莲领域边缘,望着那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却无人退缩。他们身上的伤势痊愈,气息比来时强大了十倍不止——那是被萧闲的道韵滋养的结果。
“师父一定会赢的!”女弟子握紧长剑,“我们……我们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对!”众弟子齐声呐喊,“守好这里!不让任何怨魂逃脱!”
他们的呐喊化作声浪,竟穿透空间,传入混沌海中的萧闲耳中。
萧闲的意识体笑了。他抬头,望着那即将崩溃的魔手,缓缓张开双臂。
“以我混沌,化青莲。”
“以我道心,镇万古。”
青莲虚影冲破混沌海,迎向魔手。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碰撞,只有温柔的包裹。青莲的光芒渗入魔手每一寸缝隙,那些被吞噬的怨魂、法则、恶意,都在光芒中净化、消散。
魔手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如冰雪消融,化作漫天光点。而在光点中心,一颗漆黑的珠子缓缓坠落——那是古魔的残魂核心。
萧闲伸手接住珠子。珠子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化作青烟,彻底湮灭。
混沌海恢复平静。青莲虚影缓缓收敛,重新化作萧闲的身影。他站在莲台上,望着下方欢呼的弟子,露出疲惫却温暖的笑。
“我们……赢了?”长老颤巍巍地走来,看着完好无损的众人,不敢置信。
萧闲点头:“古魔残魂被净化,葬魔渊的危机解除了。”
他望向远处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又看了看怀中那枚重新出现的青莲子。
“但这不是终点。”他说,“青莲仙尊的传承,我已继承。往后,我会带着这份责任,守护更多人。”
弟子们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崇拜与坚定。
“我们会跟着师父,一起守护!”
“对!我们要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
萧闲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忽然想起青莲仙尊残识的话:“道的传承,不在血脉,而在人心。”
他笑了。
风卷着混沌之气掠过,将他的声音送到每一个角落:
“修真之路,道阻且长。但只要我们并肩而行……”
“终有一日,会看见万丈青莲,开遍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