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伤员的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车厢铁板随着每次颠簸发出痛苦的呻吟。李云龙靠在角落里,断腿处的绷带已经被颠簸震开,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咬着半截铅笔,在小本子上勾画美军第七师的坦克阵型,不时被剧烈的颠簸打断思路。
\"首长,喝口水吧。\"随车的小战士递来一个磕瘪的军用水壶,壶嘴还缺了一块。
李云龙接过水壶,发现里面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用力晃了晃,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到哪儿了?\"
\"刚过鸭绿江。\"小战士擦了擦结霜的车窗,\"前面就是...\"
突如其来的机枪扫射打断了对话。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雨点般的脆响,驾驶室玻璃瞬间粉碎。卡车猛地一个急刹,李云龙重重撞在前排座椅上,刚刚愈合的肋骨伤口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敌机!隐蔽!\"
李云龙踹开车门滚进路边的排水沟。两架p-51野马战斗机呼啸着俯冲而下,机翼机枪喷吐的火舌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死亡之线。第二辆卡车被火箭弹直接命中,燃烧的汽油四处飞溅,几个浑身是火的伤员惨叫着滚进雪地。
\"救人!\"李云龙拖着断腿爬向最近的火团,抓起雪块拼命拍打伤员身上的火焰。
小战士抱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冲上路基,对着俯冲的飞机疯狂扫射。这近乎自杀的行为竟然起了效果——一架敌机猛地拉起,机腹被子弹擦出一串火花。
\"好样的!\"李云龙刚喊出口,就看到另一架敌机一个回旋,将小战士打成了筛子。少年的身体在弹雨中剧烈抖动,却还保持着射击姿势,直到最后一刻才轰然倒地。
敌机终于飞走了,留下五辆燃烧的卡车和二十多具尸体。李云龙坐在雪地上,机械地帮一个腹部中弹的伤员按压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很快在严寒中凝结成冰。
\"首...长...\"伤员艰难地掏出染血的家书,\"给我娘...\"
没等说完,那双年轻的眼睛就失去了神采。李云龙默默合上他的眼皮,把家书塞进贴胸的口袋。这个动作牵动了肋骨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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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幸存者聚集在一处废弃的矿洞。清点人数时,出发时的三十七人只剩十九个,其中八个是重伤员。唯一的医护人员是个十七岁的小卫生员,他的药箱在空袭中丢了,现在正用树枝给骨折的伤员做夹板。
\"离后方医院还有四十里。\"李云龙借着月光查看地图,\"美军封锁了主要道路,我们得翻山过去。\"
\"可是重伤员...\"小卫生员欲言又止。
矿洞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带着重伤员翻越雪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抬。\"李云龙斩钉截铁地说,\"有一个算一个,全带上。\"
半夜里,转移开始了。轻伤员两人一组抬担架,没有担架的就用大衣和树枝临时拼凑。李云龙拄着步枪当拐杖走在最前面探路,每走一步断腿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在眉毛上结成了冰溜子。
爬到半山腰时,队伍末尾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李云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担架兵栽倒在雪地里,他的同伴正徒劳地按压他的胸口——那孩子的心脏在严寒中悄然停止了跳动。
\"继续前进。\"李云龙的声音比寒风还冷,\"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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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队伍终于看到了后方医院的炊烟。
就在所有人要欢呼时,李云龙突然举起拳头——医院方向冒起的烟太浓了,而且没有规律。他示意队伍隐蔽,自己拖着伤腿摸上前去侦查。
山坡下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医院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几辆美军坦克正在碾压帐篷,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被机枪扫倒在雪地里。更远处,一队美军士兵正押着俘虏往卡车上赶。
\"撤!往东走!\"李云龙爬回队伍,声音压得极低,\"医院被端了。\"
\"那伤员怎么办?\"小卫生员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云龙望向那些奄奄一息的战友,又看了看山下肆虐的美军,突然从怀里掏出小本子,撕下一页飞快写着什么。
\"你带轻伤员往东,去找游击队。\"他把纸条交给小卫生员,\"我带重伤员留下。\"
\"不行!\"小卫生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您伤得最重!\"
李云龙笑了笑,从腰间拔出那把朝鲜短刀:\"执行命令。\"
当小卫生员带着十一名轻伤员消失在树林中后,李云龙转向剩下的七个重伤员。这些铁打的汉子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有人开始默默检查武器,有人把最后的手榴弹集中起来。
\"同志们。\"李云龙给每支步枪分配了最后的弹药,\"咱们给年轻人争取点时间。\"
正午的阳光下,这支特殊的队伍向山下进发。李云龙走在最前面,朝鲜短刀在腰间闪着寒光。他的断腿已经疼得麻木,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远处,美军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新的战斗即将打响。而这一次,李云龙知道,这将是他最后的阵地。
但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雪原上,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红旗就永远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