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的日头刚爬上东山尖,青竹沟晒谷场就挤满了人。
周大队长站在仓库门口搓手,身后堆着半人高的麻布袋,“今年雨水勤,种子得省着分——”
“省着分?”人群里冒出个尖嗓子。
林月白从知青堆里挤出来,蓝布衫洗得发白,腕子上晃着塑料镯子,“大队长可知道,有人私藏粮票?”
嗡的一声,晒谷场炸了锅。
“林知青说谁呢?”有妇女扯着嗓子问。
林月白咬着嘴唇看苏檀,手指微微发抖:“就、就苏同志。我昨儿见她往枕头底下塞信封,鼓囊囊的——”她突然拔高声音,“当年她可是偷过队里红薯干的!”
苏檀正蹲在墙角帮顾小满扎羊角辫,闻言抬头。
小丫头攥着她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
“苏同志,”周大队长抹了把汗,“你、你说说?”
苏檀把顾小满往李桂花怀里一塞,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铁柱,把去年冬至的账本搬来。”
赵铁柱应了声,扛着个铁皮箱子哐当砸在晒谷场中央。
他粗声粗气:“苏同志让我记的账,每天出入都按手印!”
麻绳子“唰”地扯开,泛黄的纸页哗啦啦摊了一地。
苏檀弯腰捡起最上面一张,指尖点着墨迹未干的字:“腊月廿三,用空间摘的野山参换县供销社五斤粮票——王主任签字在这儿。”又翻一张,“正月十五,拿灵泉泡的野蜂蜜换十斤玉米种——李会计画的押。”
人群往前涌了涌。有老汉凑近看:“真盖着供销社的红章!”
“那也说不定是伪造的!”林月白急了,“谁知道她那破镯子……”
“啪!”李桂花拍着大腿站起来。
她穿件大花袄,嗓门震得麻雀扑棱棱飞:“我家那口子去年胃疼得直打滚,是苏同志塞给我半根参!她说‘山后头捡的’,我信吗?我不信!”她叉着腰笑,“可她收过咱一分钱吗?没!倒贴药引子的事儿都干了!”
晒谷场静得能听见风过竹梢。
周大队长蹲下来翻账本,手指蹭过密密麻麻的小字,突然红了眼眶:“是我糊涂……”
散场时,林月白的蓝布衫被挤得皱巴巴。
她躲在树后瞪着苏檀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明明都是知青,凭什么她能被全村护着?
夜里,苏檀趴在炕头翻账本。
煤油灯芯“噼啪”响,照得翡翠镯泛着柔光。
顾小满蜷在她脚边打盹,小手里还攥着半块甜薯干。
“沉砚,”她对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你走了第七天,我把账本理到第三十八本。”她翻开最后一页,铅笔字工工整整:“今日澄清粮票,得民心十七户,失民心……零。”
空间里传来灵泉叮咚。
她起身掀开炕席,底下压着两个粗陶罐子,掀开布盖,甜丝丝的蜜香立刻漫了满屋——是刚熟的野生百花蜜,在灵泉里泡了三日,色泽透亮得像琥珀。
“明儿去县供销社。”她把罐子塞进蓝布包,又摸出张纸条,上面是顾沉砚临走前写的:“找王书记,提我名字。”
窗外传来夜鸟扑棱声。
苏檀把布包系紧,低头时看见腕上的翡翠镯,映着月光泛出幽绿的光——像极了顾沉砚走那天,他往她手里塞的那颗平安扣。
“青竹沟的苗儿刚冒头,”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我得去给它们找把伞。”
第二天天没亮,苏檀就背上行囊出了门。
晨雾里,蓝布包在她背上一颠一颠,罐子里的蜜晃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县供销社的红漆大门还没开,她蹲在门槛边等。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蜜香,引着门房老张头探出头:“姑娘,你这背的啥?”
苏檀抬头笑,露出小虎牙:“野蜂蜜。”
门房里突然传来咳嗽声。
穿灰中山装的男人掀开棉门帘,眼镜片闪了闪:“野蜂蜜?我倒要看看,是多金贵的野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