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雪”四蹄翻飞,卷起一路雪尘,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眨眼间便冲到了那门事故火炮旁边。于学忠飞身下马,动作矫健如豹。
炮位上,一片狼藉。炸裂的炮闩碎片散落一地,炮管和炮架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硝烟味,旁边的雪地上,乌黑的血迹尚未完全冻结凝固,触目惊心。幸存的炮手们围在一旁,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后怕的神情。
于学忠看都没看他们,也完全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危险气息。他径直走到火炮旁,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炮身。刚才那场爆炸威力不小,炮管虽然没有明显裂纹(否则会当场炸碎),但炮闩机构损毁严重,肯定无法使用了。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一门完好的备用火炮上——那是赵德胜预备替换故障炮的,此刻孤零零地停在一边。
“你!你!还有你!”于学忠随手点了三名离得最近的炮手,包括刚才被赵德胜“斥责”过的一个瞄准手,“过来!把这门炮给我推到原位!装填手准备炮弹!”
被点到的炮手愣了一下,看着于学忠冰冷而威严的眼神,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那门备用火炮推到刚才发生事故的炮位上。装填手也立刻从弹药箱里搬出一枚黄澄澄的75毫米练习弹。
赵德胜此刻已经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看到于学忠的举动,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连忙跑过来,脸上堆起假笑:“于司令!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炮……这炮刚才出了那么大事,晦气!而且……而且这新炮娇贵,操作复杂,万一再……”
“滚开!”于学忠头也不回,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在赵德胜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赵德胜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于学忠不再理会他。他走到火炮旁,伸出带着厚茧的大手,抚过冰冷的炮管,如同抚摸老战友的身体。他猛地拉开炮闩,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检查炮膛,确认无异物。然后,他亲自调整方向机和高低机!沉重的钢铁部件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转动得极其流畅精准!他俯身,眼睛贴近光学瞄准镜,手指在调节旋钮上快速而稳定地转动着。寒风卷起他的衣角,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眉毛和肩头,他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目标,正前方模拟敌核心工事!表尺xxx,方向xxx!”于学忠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地报出参数,不是下达命令,而是在告知!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报数的同时,炮口已经精准地指向了目标!
“装填!”他低喝一声。
装填手被他的气势所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沉重的炮弹塞入炮膛。
“闭闩!”于学忠亲自检查炮闩锁闭情况,确认无误。
他直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死寂的众人,最后落在观礼台上脸色复杂的张学良脸上。然后,他猛地一拉发火绳!
“轰——!!!”
一声比刚才炸膛更响亮、更纯粹、更充满力量感的炮弹出膛声震撼了整个校场!炮口喷出炽烈的火焰,浓烟翻滚!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冰冷的空气,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砸在校场尽头那座用冻土和雪块垒砌的模拟核心工事正中央!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冻土块、雪块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那座坚固的工事在精准的炮火下,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为齑粉!巨大的烟尘混合着雪雾升腾而起,形成一个微型蘑菇云!
一炮!正中靶心!
整个校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刚才摔马擒人时更甚!只有爆炸的余音在寒风中回荡。
所有士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卒,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升腾的烟柱,看着那个孤身挺立在火炮旁、如同战神般的身影!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敬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什么叫实力?这就是实力!在你们弄虚作假、制造混乱、甚至不惜用士兵生命来下绊子的时候,你们的于司令,只用了一匹马、一门炮,就告诉你们所有人——在绝对的实力和担当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跳梁小丑!
张学良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脸色通红,用力地鼓起掌来!紧接着,张作相、万福麟、何柱国等将领也纷纷起立,掌声由稀疏迅速变得雷鸣般热烈!就连钱大钧,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看向于学忠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凝重。这个人,太可怕了!
赵德胜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刚刚被搀扶起来、浑身剧痛的马三彪,看着那门还在冒着青烟的火炮和于学忠如山岳般的身影,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恐惧。钱守财躲在人群后面,肥胖的身体瑟瑟发抖,冷汗浸透了棉衣。
于学忠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赵德胜、马三彪,以及所有心怀鬼胎的人。他没有说话,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千钧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少帅!”于学忠对着观礼台,声音洪亮,“演习继续!请检阅骑兵冲击演练!”
这一次,再无人敢有丝毫懈怠,也再无任何“意外”发生。在于学忠亲自压阵下,骑兵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完成了堪称完美的冲击演练。但那震撼人心的一摔一炮,已经永远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